水稻主莖上第四葉生長至若幹寸時,主莖第一葉腋下伸出第一枝一級分櫱;第五葉長到若幹寸時,第二葉腋下伸出分櫱;而後是第六葉、第七葉……
原本滿懷興致地聽著他講種祥瑞秘法的天子臉色漸漸歸於平淡。他數到第八葉時,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稻穀還要數到多少葉?怎麼方才惠兒獻上的祥瑞裡,卻只有兩三片葉片的樣子?”
桓淩解釋道:“原本是有十餘片的,不過劍葉展開後過於長大,佔的地方大,所以宋知府裝盒前將其葉片折去了幾葉。陛下可觀莖上結節,節上仍可見摺痕。周王所獻十三穗稻應當是有十三葉的,故此第十……”
夠了!
這大殿上沒有一個不會數數的,你就不必數葉數和分櫱數了!
天子不耐煩地道:“朕已知曉了,你只說如何叫它多結出穗來吧。”
桓淩說得意猶未盡,但既然天子急於聽到最終結果,他也只得省了如何按葉齡判斷有效分櫱與無效分櫱的部分,直接講起了宋時在漢中經濟園做出的化肥。
“草木生生造化,全賴水土之力,而這土中滋養莊稼之本的便是肥。尋常農家不過掃溷廁而積肥,而宋知府卻能以山中礦石為原料製取可奪天地造化,極大提升糧産的奇妙肥料。因其催發禾稼化生之用,故宋知府為之取名為化肥。“
可奪天地造化,將普能稻穀化成十三穗……不光十三穗,而是各色各樣異種祥瑞嘉穀的肥料,當真可稱為化肥。
新泰帝贊了聲:“好名字,宋卿不愧是我朝三元才子,取的這名字甚合肥料之性。”
說到曬田水深淺、葉長與分櫱什麼的,眾臣都只能在心裡死記下來,等明年禾稻生出後再研判;那肥料更是聽著便覺穢臭味撲面而來,令人不敢細究;唯獨說起取名,眾位大人都有滿腹經驗,可以放開誇獎。
不怕哪句說錯,在天子面前丟臉。
大殿中一片“化,猶生也”“萬物生息則為化”“化有革故鼎新之意,尋常肥料只能種出二三穗的禾稻,這肥能催出數十本品類各異的嘉禾,信可革舊肥之用”的誇贊聲。可惜宋時不在這裡,不然聽著這些最愛給他引渡的未來科技改名的文人高士極力誇獎“化肥”這名字,足以浮一大白了。
雖然宋時沒能體驗到這種虛榮,桓淩卻替他實領了誇獎,毫不矜持地說:“其實這化肥原只是煉煤所出廢氣與山間石塊、草木餘灰所制,亦是宋知府有化腐朽為神奇之能,才能將其點土成金,化為上等肥料。”
……什麼?
草木灰能做肥料這是人都知道的,山石能當肥,他們也湊和著信了,那煉煤所出的廢氣怎麼可能埋進土裡做肥料!
就連當年一心想招攬宋編修,至今也對他跟了周王……他舅兄而意難平的齊王都忍不住要戳穿桓淩這番妄言:“桓禦史之言毋乃過於神異了,如你所言,宋知府竟有通天徹地的法術,能將燒煤後飛入天上的煙氣匯入田地之間麼?”
天子還是頗愛惜這個才子的,也願意給長子留臉面,開口動問一句:“莫非宋卿是教人在田間築灶燒煤,燒出的煙氣如宮中火道般匯入田土下面?”
新泰帝這一句話雖不能教眾臣相信桓淩方才的說法,卻能叫人知道,宋時身上聖眷正濃厚。
剛獻了幾十株祥瑞的人,就是得寵,就是有特權。別人要質疑之前得先想想自己有聖寵比不比得上他的厚。
一時間議論煙氣不能做肥料,桓淩為了吹捧愛人要生造神話的議論聲壓下去了幾分,齊王更不敢逆著父皇來,隻眼巴巴地盯著桓淩,看他如何圓這個以氣充肥的謊。
然而桓淩既未撒謊,自然無畏。他垂手站在殿下,在堂下皇子、百官雜糅著探究和懷疑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地答道:“陛下所猜極準,宋知府制肥時,便是以管道引煤氣下來,但卻不是直接通進土裡,而是先以自制的硫酸淋洗煤氣,將煤氣中原本害人的毒物洗入酸水中,兩廂以毒攻毒,祛其烈性,反而製成了能促生嘉禾的好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