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禎繼續說道:“其實裴爺爺那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集團出事,眾人聲討,他因為急火攻心,昏迷住院了。
“當年的裴氏,說是內憂外患也不為過,裴阿姨一直被父親捧在手心裡長大,從小到大就沒受過太多的磨礪,也沒吃過什麼苦,在企業管理上,她遠不如裴家的其他人,所以其實她做一把手的那幾年,裴爺爺並沒有完全退居幕後。”
“所以,老裴董才對裴寂……”
賀瓷隱隱約約明白了裴知源對裴寂如此嚴厲的原因了。
由於家庭背景和成長環境,從小到大,她的身邊太多富二代,從來沒有看到第二個人是裴寂這種情況。
剛成年就斷了經濟來源,讓孩子一個人在國外自生自滅,這簡直太苛刻了。
“是的,”陳安禎點點頭,“或許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沒有承擔起一個這麼大的集團的能力,而自己年紀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也是裴爺爺這幾年非常急切地想要把裴寂培養出來的原因,他對這個外孫一直非常嚴厲。”
嚴苛的家教一直都是體現在裴寂的舉手投足之間,為了繼承家族給他的豐厚的財産和榮耀,在三十年裡,他不斷被磨礪敲打。
賀瓷抱著膝蓋,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他回國之後……一切都順利嗎?”
陳安禎搖搖頭,說道:“當時的裴家,都要亂成一鍋粥了,裴寂回國後,裴阿姨有意想讓自己的兒子接替的自己的位置,但是卻遭到了董事會的阻攔。”
賀瓷一愣:“為什麼?”
陳安禎解釋道:“雖然西達是裴爺爺創立的,和他父輩的家族企業關系不大,但董事會還是有很多頗有地位的裴家旁支,因為父輩那一代曾經鬧出過禍事,裴氏集團有一個規定,要當上裴家的一把手,必須得是已婚。”
賀瓷只覺得離譜,問道:“必須要已婚?這就是他們阻礙裴寂的理由?”
“之一,”陳安禎補充道,“裴寂之前雖在國外分公司擔任高高,但是他們覺得他並不熟悉總公司的業務。”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賀瓷蹙眉,“說到底,高層內部的利益之爭紛繁複雜,他們只是想以此為理由爭取更多的利益罷了。”
陳安禎點點頭,贊同道:“是啊,都是利益之爭,那些人純粹是想趁機分一杯羹,提出請職業經理人也是想推自己的人坐上那個位置。”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裴寂在總公司沒有根基,原本跟著老裴總的那些人也是持著觀望的態度,畢竟裴爺爺入院太突然了,他們也不夠瞭解裴寂。”
孤立無援,被人步步緊逼,怎麼不是內憂外患呢?賀瓷低聲問道:“當年你們的聯姻也是這個原因嗎?”
“當年裴爺爺大多數的時候在昏迷,在為數不多的清醒的時候見了我的父親,商議好了所謂的婚訊。”
陳安禎低頭,輕輕揪了揪地上的草:“裴爺爺是一個掌控欲非常強的長輩,在一切都失控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或許不久於人世,也不放心裴寂,想要用婚姻讓他穩定下來,也想讓他得到妻子家族的幫襯。
“我們年齡相仿,一同長大,裴爺爺覺得兩家知根知底,很合適。”
“你呢?”賀瓷抱著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側頭去看坐在她身邊的女人,“你那時候又有多少無可奈何?”
雖然陳安禎現在看上去是成功的,是高不可攀的,但是結合她的成長環境,不難想象她走到這一步有多艱難。
陳安禎苦笑道:“父親再娶之後,我一直不甘心,從小到大,什麼事情都想做到最好,那時候我的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都進入公司了,我父親竟然拿這件事威脅我的繼承權。
“可是那時候,我和裴寂都有愛人,他為了牽制公司的那些老東西,我為了應付我爸爸,一直沒有在明面上拒絕這所謂的聯姻,在和那些人打太極的時候,也在積極為西達的困境尋找解決辦法。”
雖然沒有陪著裴寂經歷那段艱難的時光,但聽著陳安禎的敘述,賀瓷的眼前也浮現出兩人在無形的刀光劍影中浴血奮戰的情景。
此時,欣慰大過了一切複雜的情緒和想法,她勾了勾唇,說道:“你們成功了。”
“是啊,”陳安禎笑笑,“確實成功了,最後裴寂力挽狂瀾,讓人心服口服,就算沒有結婚,他也坐上了那個位置,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結婚。”
大概是說完了最沉重的那段時間,陳安禎的語氣輕松很多:“裴寂上任之後,和我一起牽頭了一個合作專案,達成了共贏,我也不用再受弟弟們的威脅了。”
陳安禎伸出手,開玩笑道:“從那之後,我一手愛情,一手事業,從此就走上了人生巔峰。”
賀瓷快被她逗笑了,但陳安禎的之後的話卻讓她笑不出來。
“但是裴寂那段時間確實挺不容易的,大概半年的時間裡,幾乎沒有一天睡足過五個小時,有一次他從國外回來,就倒在了機場,還好那天傅斯瑞和邱航因為擔心他的狀態,一起去了機場接他,醫生說再晚送過去三分鐘,就算神仙來了也沒用。”
陳安禎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他找了你一年,經常飛國外,又次次落空,你……所以,他剛才情緒失控,你也別怪他。”
陳安禎平鋪直敘的話中不含絲毫指責的語氣,但賀瓷卻也能聽出她沒說出口的那些話。
三年前,在國內重逢。
他眼眶下的淡青色,他那長時間因為長時間高壓和飲食不規律帶來的胃病。
讓賀瓷知道了,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明,他也有渴求卻得不到的東西。
從津市回來之後,賀瓷有一週的時間沒有見到裴寂。
明明之前為她擋下了幾十斤的吊燈,病房裡在孩子面前裝可憐才換來回家住的機會,他都不要了。
清晨,賀瓷從主臥的床上醒來,低頭親了親懷裡的糖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