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成長環境和家庭背景,讓她對親情格外珍視,尤其是在那時候二十出頭的年紀,她在親情上依舊沒有太多的安全感,她總是擔心,如果自己不夠乖巧,不夠聽話,家裡就會真的不要她了。
無論是家裡對自己的規劃,還是對感情的插手。
讓她對抗家裡,會讓她的內心非常掙紮。
這種想法和態度,對於她對結束兩人感情原本就堅定的態度而言,無疑是一種催化劑。
至少在那個當下,她覺得他們是沒有未來的,裴寂不管是聯姻,還是真正找到了能攜手共度餘生的人,她都只希望他能幸福。
既然結局已經註定,又何必你來我往地糾纏解釋?
然而,分手後才發現的那個早已在她體內紮根的孩子,確實讓他們之間的關系,以及她的人生,都滑向了她不可控制的方向。
“賀瓷,你後悔嗎?”
後悔在倫敦的那個暴雨天抬頭多看了他一眼,後悔和他在一起,後悔留下女兒。
裴寂之前從來沒有問過她這個問題,畢竟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很害怕從賀瓷那裡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如今,他像是自虐一般,想要將自己的心髒剖開,掏出其中的血肉。
這個他逃避已久的答案,其威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絲毫的減緩,還是一刀一刀地鑿了下來,劈頭蓋臉。
“如果真的有重來的機會的話,”賀瓷頓了頓,“無論多麼美好的感情,和他們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這是賀瓷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如果她所擁有的幸福需要靠交換才能得到的話,她可以一輩子孤身一人,她可以沒有丈夫,沒有孩子,來換陳藹與賀軍華的歲歲無虞。
她也不要知道所謂的身世真相了,她只想當一輩子陳藹和賀軍華的女兒。
她要怎麼做到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去接納,去幸福?
之前在國外的兩年,不過一段露水情緣,可陳藹和賀軍華,是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最溫暖,最親近的家人。
“你的答案我已經知道了,”裴寂說道,“我覺得你說得對,或許我們現在都應該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裴寂放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說道:“今天下午,你按照原計劃帶糖豆先回京西,供應商這邊還沒有談妥,我就暫時先不回去了。”
他強撐著的冷淡的模樣和聲音,並不能遮掩住他眼神中的無可奈何和脆弱可憐。
究竟是真的有公事,還是不想和她一起回去,賀瓷沒有多問,只是說道:“好。”
耳畔皮鞋踩在草上的沙沙聲越來越遠,賀瓷的掌心早已經被汗水打濕,她疲憊不堪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
陽光彷彿又沒有了溫度,寒風刺骨,她只覺得冷的渾身發顫。
“賀瓷,還好嗎?”陳安禎蹲在了她的身邊,將一條厚厚的披肩披在她的肩膀上,試圖為她抵禦這冬日的寒風。
這兩個人真是……
一人獨自心碎,一人提前離席。
裴寂剛才還叮囑自己多陪賀瓷,離開前留下了在來的路上為賀瓷買的厚披肩。
想要在一起過幸福又安穩的日子就這麼難嗎?
只是成年人的世界裡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坦誠相待說出真心話,很多時候也是一把傷人的利刃。
“謝謝。”
賀瓷攏了攏身上的厚披肩,剛才裴寂的質問依舊回蕩在耳邊,她扭頭看了眼陳安禎,問道:“你能和我說說,當年裴寂回國之後發生的事情嗎?”
當年的西達因為一個大專案的重大失誤,遭受了自成立以來,幾十年的時間裡最大的危機。
禍不單行,裴知源也因為急病昏迷入院。
在這種情況下,裴寂被家裡緊急召回國內。
裴家對兩個兒子的身份隱藏得很好,裴寂回國之後進入總部,是他在媒體前的第一次露面。
她瞭解到的僅限於此。
陳安禎幹脆在草地上盤腿坐下,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賀瓷同她一道。
看著不遠處被風吹皺的湖面,陳安禎陷入了回憶。
“裴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吧?裴寂的外祖父裴知源老先生自妻子早逝後,便沒有再娶,一個人撫養獨女長大,裴寂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的父親將他的弟弟帶走了。”
賀瓷點點頭,他們在一起沒多久,裴寂就同她說過原生家庭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