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邀舞成何體統,快坐回你自己位子上去。”天子不悅地低聲呵斥。
衛長雙頰驀地飛起兩朵緋雲:“阿爹,去病哥從來不主動邀舞,您今天高興,就讓女兒主動一回唄。”
“那你不妨試試看,拂了面子,爹可不會幫你。”帝王嘴上這樣說著,席面下那隻一直與我十指相扣的手緊了緊。
我在心中哀哀嘆氣。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衛長,但我始終不可能掙脫陛下,轉而挽起公主那雙伸至我面前的纖纖玉手。我清楚地知道,衛長在我心中只是我的表妹而已,自己本來便對她毫無興趣,更不希望引起她的任何錯覺或是誤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衛長舉在空中的手指開始微顫,一雙大眼睛中漸漸彌漫起失望。我側過頭,將手中殷紅的葡萄酒液一飲而盡,不去看她哀傷的神情。
“臣願意陪長公主一舞。”喝到半醉,眼神迷離的平陽侯突然站起來,打破尷尬的氣氛。
衛長表妹依舊執拗地保持著向我邀舞的姿勢,並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
“衛長,快去吧,大家都在看著呢。”小姨催促道。
樂聲再起,琴瑟和鳴,曹襄牽過衛長的手,帶著她在殿中翩翩起舞。帝王面部線條終於舒緩下來,整個酒宴之間,直到此時男人的嘴角才開始微微上翹,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一曲終了,眾人紛紛鼓掌。
“既然是為大將軍慶功,何不來些應景的節目,去病,你給大家舞一段兒劍如何?”帝王建議道,“春陀,去取朕的劍來。”
天子劍呼嘯,龍紋鞘柄,劍身堅且韌,突刺帶動風聲,回擋對映燈火。
錦瑟琴錚鏘,二十五絃,音域銳且廣,翻手金戈相撞,覆手戰馬嘶鳴。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身著曲裾舞劍,衣袖和下擺略微有些礙手礙腳。待到曲終,我穩穩收劍,用袖口蘸了一下額間的汗珠,將天子劍遞還給宦者,無視身後投來的那些熾烈目光,施施然返回帝王身邊落座。
詭異的氣氛漂浮在麒麟殿內,片刻之後,掌聲此起彼伏。帝王悄悄伸出手,這一次,他的動作輕柔,翻開我的手掌,指腹在我的掌心輕輕劃過。
“朕後悔了,不該命你當眾舞劍的。”他的呼吸粗重,牽引著我探向他的下身。我迅速掙脫了他。
抬頭時,視線與二舅相交織;也許是我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大將軍的眉心,彷彿輕輕擰起一個結。
天子寢宮燈火闌珊,豪華寬敞的浴池內飄滿濃鬱的迷疊香。
二舅今晚心事重重,不勝酒力早早告退。既然宴會的主角已經離開,天子也早早宣佈散宴,眾目睽睽之中拋下小姨和皇子們,帶著半醉的我回到溫室殿。
“外甥今晚好像不大熱情呢,這裡居然一點兒都不興奮,虧我為你點那麼多西域薰香。”帝王抽出手指,訕訕道。
“陛下,您在欺負舅父。”我趴在岸邊,不滿地嘟囔道,“您明知道舅父是個老實人,對您一向忠心不二,為何要選在這種場合考驗他?您這樣做,會令他傷心的。”
男人皺眉:“你怎麼知道仲卿對我忠心不二?”
“您今晚不是已經得著這個結論了麼?”狹小的空間內我努力轉過身,迎上那雙充滿慾望的黑眸,一語戳穿對方的心思,“舅父在大庭廣眾之下,謝絕您為表弟們的封賞,恰恰證明他正直不阿。倘若舅父對您言聽計從,高封厚賞全盤皆收,才說明他變了,不是麼?”
男人怔愣片刻。隨即,我被他抵在池壁上,暴風驟雨一般激烈的吻劈頭蓋臉落下來。
“去病,你即使在朕的懷裡時,心中也裝得都是你舅父麼?”吮吻的間隙,他喃喃地抱怨,“仲卿到底前世修了什麼福分,得著你這樣一個心疼他的孩子?”
被問起這種問題,我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舅父哪裡需要修什麼福分,遇到他該是我前世修福才對。
“外甥笑起來的樣子,實在秀色可餐。”唇間吐出甜言蜜語,男人像八爪章魚一樣纏上來,急切地訴說著滿腔熱情,“不管你心中到底在想誰,我要你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
“請您輕點,臣明日有馬術訓練。”我皺眉。
溫泉浴池中波濤起伏,一下一下拍打在岸邊,水花四濺,熱氣繚繞。半夢半醒的間歇,我聽到身邊的男人說:
“去病,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的心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