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我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嘆了口氣,將我輕輕圈進懷中。
溫暖而堅實的臂膀環繞著我,令我産生了一種錯覺:其實不管我做什麼,陛下都會選擇原諒我,順著我。可是我怎麼好意思告訴陛下,突然間想到要逃離,是因為我喝醉在他的榻上,還弄髒了床褥?
實在是糗到家了!
“也好,回去跟伉兒培養培養感情。”溫柔地低頭吻著我額間的碎發,他在我耳邊輕道,“朕也覺得你在宮裡呆得太久,難免悶得慌。如今風波已過,來自東宮的威脅也已解除,從今天起,朕準你自由出入未央宮。”
“謝陛下。”天子如此大方,我猜他一定還有下文。
“這裡還有個任務交給你。”他抬頭望了一眼趴在書案前筆走龍蛇的公孫敖,“仲卿不上朝的這段時間,你每晚放學後過來天梁宮,老敖這兒的軍報,你抄下來帶回衛府交給仲卿,也省得建章宮的人來回跑。”
公孫敖聞言擱筆皺眉,抱拳勸道:“陛下,這關繫到我軍機密,臣擔心……”
“一個小孩子,怕什麼。”天子笑著對著大姨夫和公孫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只要你倆不走漏風聲,別人不會盯上他,比你那些個信使還安全可靠。”
“陛下這麼重視霍賢侄,太僕大人你說,他像不像是在養兒子?”天子離開後,公孫敖拍著我的肩膀問大姨夫。
“公孫將軍有所不知,陛下有意將衛長公主許配給去病,這是在培養未來女婿呢。”甘泉宮野炊那晚在場的大姨夫,想起被小姨擋下的那對娃娃親,糾正公孫敖。
公孫敖嘿嘿一笑,語氣頗為篤定:“末將敢同太僕大人打賭,陛下很快就要有皇子了。”
“但願吧。”大姨夫望著我,嘆氣道。
揣著竹簡,牽著火雲,踩著滿地的鞭炮皮兒,我再次踏進衛府的門檻,迎面家僕正揮汗如雨地打掃庭院。二衿娘蘇葭仗著自己手藝好,爽利地辭退掉大舅請給大衿孃的廚子和園丁,只留下蘇伯母請來的奶媽照顧衛伉。
大紅的喜綢緞帶依然掛在房樑上搖擺,廳內的氣氛卻說不出的詭異。二舅應是剛沐浴過,浴巾裹著濕發,坐在飯桌前。蘇葭跪坐於他對面的席上,依舊穿著昨天的婚服,新娘妝未卸,釉彩有些花,胭脂散落,襯得她面色晦暗如土。
秋風拂過,紅簾飄動,二人隔桌,卻相顧無言。猶記他們那年衛府初見,未有隻言片語,顧盼之間脈脈含情,卻是另一番風景。
“不知道外甥要來,沒做他的飯。”聽到我的腳步聲,蘇葭抬頭,瞟了髒兮兮的我一眼。
“也沒有給他換洗的衣服。”她補充道。
“去病,你吃這份吧,我沒動過筷箸。”二舅指著他自己面前的碗,“廚房裡還有宴席剩下的粥湯,我吃那些就行。”
“不用麻煩舅父,宮裡的膳食我早膩了,隨便對付點就好。”我將站起身的二舅摁回席上,捂著咕咕叫的肚子一路小跑進廚房。今日總共只下肚那兩個肉餅,早已前胸貼後背,我其實很企盼能在廚房裡找到很多剩雞腿、剩臘肉什麼的。
“小公子回來啦?”衛伉的奶媽恰巧在廚房裡幹活,見我四處翻吃的,遞給我一盤糕點,“剩菜涼,等我幫你熱一熱,搭碗熱湯面,很快就好。”
“謝謝你。”我看著奶媽忙碌的身影,又望望門外坐在桌前賭氣的蘇葭,還是沒忍住好奇心提問,“衿娘這是怎麼了?昨天進門時還高興著呢?”
昨天去蘇府接人的時候,我這個喊門的外甥還沒碰著蘇府的銅把手,新娘子就自己開門跑出來,開開心心地奔上了花轎。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奶媽悄聲道,“昨晚將軍與夫人分房睡的。鬧洞房時將軍不知說了些什麼惹惱夫人的話,夫人一氣之下搬去客房將就了一晚上,夜裡沒睡好,鬧脾氣呢。”
回頭望見依然在賭氣的蘇葭,和那頭已經開動筷箸,埋頭苦吃的二舅,我從來不知道二衿娘脾氣那麼大呢,祝辭不是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麼。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這裡更得很慢,感興趣的話,請移步長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