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高安師範的?”
“是的。”
“你就是那個幾年前被割傷的人?”
“是的。”
她的臉突然“刷”一下變了,陰沉著對我不客氣地說:“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孩子判刑十七年?他的媽媽在我們單位,天天以淚洗臉。今天她沒有來上班,不然她肯定要罵你了。”
聽了這番話,我一下子搞糊塗了,好像我是個“罪犯”似的,我把那個可憐的媽媽的孩子給送進了監獄?
因為我現在也是個母親,而且也是孩子沒有辦法在身邊的可憐的母親,哪怕有點莫名其妙,我對那個母親也惺惺相惜起來。
世上的母親為孩子流淚,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會是痛徹心扉的,即便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母愛,或是不管對錯是非的母愛,甚或是混淆了法治底線的母愛,都是一種人類的本能呀!
我與小金趕快走出了那個讓我有點窒息的地方。
小金對我說:“我早就看到你手腕上的傷疤了,還以為……”她停下沒有說出來……
“以為我是割腕自殺吧?”我淡淡地一笑,“因為有人這麼問過我。”
“現在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個經歷。”
“唉,當時我受傷最重的是心理,想不到還有一個母親也與我一樣,心理受了傷。”
“這是她的孩子作的孽。”
“我突然很想見見這個母親,也很想與這個母親一起去監獄看看那個孩子。”
小金被我的想法嚇呆了,“為什麼?他們還想要罵你呢,有什麼樣的孩子就有什麼樣的母親!”
我陷入了深思,過了一會兒說:“我是一個老師。”
“老師是教可塑之才的。”
“我想買幾本書去給他,這個孩子他沒有冥滅了良心,我知道當時他被我噴湧而出的血嚇到了呢。”
“別去,”小金幫我一口否定,“再怎麼樣。他是有犯罪意識的人,書本知識他會看得進去?”
“是的,我知道。”我情緒低迷地說,甚至心裡還有點遺憾,自己的確沒有能力去改造那麼個人。可是,他的母親到現在也沒有認識到孩子的問題,母親是要負教育的第一責任的。
有的母親會把愛自己孩子的感情擴大,去愛別的孩子,去愛所有的人,母愛成了大愛;而有的母親就是那麼狹隘,只是自私地愛自己的孩子,甚至可以不顧損害他人的利益、社會的利益……我一路都在瞎想著,因為那個人對我說的話,讓我內心不安起來,觸動很大,卻又不知道怎麼把心事放下。
小金一轉眼就忘了,她興致勃勃地告訴我:“看,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們的新式褲子呢!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得到了很大關注呀?當了一會模特兒!”
我盲目地抬頭看看四周,其實我已經把新褲子給忘了呢。
“模特兒”的興奮還讓小金走出了幾個貓步。
可我又把她拉回來到那個沉重的話題:“為什麼他們認為是我把那個孩子送進監獄的?我並沒有參加法庭宣判呀!如果我參加的話,一定寬恕他了。”
本科生小金確實比我們沒有進大學的人先進了一步,在我們的腦子裡法治的基礎知識很單薄,可她知道:“這你還不懂?入室搶劫案是刑事案件,由國家公檢法起訴宣判,而只有民事糾紛才上民事法庭,允許請律師為之辯護,你作為當事人才能提出自己的要求。”
聽了她的解釋,我一下子釋懷了許多,就是呀,我那年即便在宣判現場,我也沒有資格張嘴的。
終於,我心裡這塊“無名石頭”被剔出去了,可以輕鬆地跟著小金也來幾下模特步走走。
接著,我發現一直是在週三收到的蔡的信脫期了。等到週五還沒有收到時,我熬不住了。我已經相思得很辛苦,每個週三的拆信,讀他的“兩地書”簡直就是治好相思病的良藥。這“良藥”沒有寄來。相思病又犯了,兒子怎麼了?他怎麼了?
我牽腸掛肚得厲害,就趕快寫信去問。蔡收到我的信倒是及時回了,那也是隔了一週之後,而且,他的信又變成了便條:兒子很好,勿念!我在加班勿念。你自己保重!
還好,正在我擔心、沮喪、心情很低落時,小黃開著運貨車回來了。
那天,我偶爾看見他在與另兩個老師打乒乓球,一個是面目清秀的新進校的本科生,政治老師周暢翔,還有是許章老師,他們三個人打得好像很上勁,有一點“戰火紛飛”的形勢。
我因心事有點重,正不知道該怎麼排遣憂愁,就走過去站在一邊看他們。他們打一個球還要互相鬥鬥嘴,不過並沒有很重的“火藥味”,而是逗趣兒的感覺。
小黃就邀請我也來參加,他們的規則是由一人擺擂臺,其餘人上去打二個球,打不下就後面排隊去。擂主輸了,也去後面排隊。我覺得這幫年輕人很純潔,沒有社會上的某種俗氣,還是一股單純的學生味兒,就與他們玩起了“打擂臺”。
三打兩打,我成了擂主了。這誰也沒有想到。三個年輕人越性急想贏就越輸。可我並沒有贏的開心,我的心裡還都是兒子的影子。打乒乓球只打出了我一身汗,可並沒有把心裡的思念趕走,於是我自動下臺,說還有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