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圖書館,我就會想起管理圖書的萬老師,一個美麗動人的中年女老師。她的氣質非常出眾,很可能就是在書海里遨遊而薰陶的。好像她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但是,她總是對人不冷不熱,我起先覺得她有點不近人情,後來慢慢理解她了。
接下來,體育老師來找我了。
這學期的體育考試老師是七五級留校的上海人沈老師,實在地說一句,他也就是來給我們一個考試分數的。他本來主要的職責是帶學校的籃球隊。
那天,我去縣裡當評委,他一天功夫就把我們班的考試全落實了,就差我一個。
我對他說:“你幫我寫一個及格,很省力。”
“那不行。”他很認真。我只好跟他去了體操房。
體操房的門關了,但是窗開著,我就從視窗爬進去,在一塊有點灰塵但是厚厚的墊子上,做起體操動作來。我在裡面,沈老師在外面。先一個前滾翻,加肩手倒立,再一個後滾翻,加雁式跪,最後跪跳起。這套動作適合我們,比跳鞍馬要容易多了。
我從視窗爬出來,沈老師第一句話是:“不錯,到底是文藝班的。”第二句就開起了玩笑:“你馬上要留校了,我可要笑話你,你在我面前翻跟頭。”我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又撒出一個含含糊糊的煙幕彈:“我翻跟頭翻暈了。”
接著,都是文藝班專業課的結課考試了。莊之夢老師很快考了風琴練習曲,趙俠的高分取決於他學習的能力與練習的勤奮,因為他本來並不會彈,是有一個飛躍式進步。我有點鋼琴小基礎,跟著小時候的閨蜜恩蘭與宛章學的,所以,我已經把一本練習曲彈到了最後的兩首,《薩利哈最聽毛**的話》與《火車向著韶山跑》。但是,我只是跟著大家彈了前面的一首《保衛黃河》,那是簡化的一小段。當然,我們班樂隊的同學們個個高手,不在話下。聲樂考試很有意思,莊老師把這部分歸於視唱練習一起了。他一直沒有考我,而是在我們要去灰埠中學實習前才突然來教室,拿了一本《戰地新歌》第二輯,翻到一頁他摺疊的地方,要我視唱裡面的兩句曲譜。
我一看,正好是節奏變化與曲調變化的關節處,很難唱,我硬著頭皮唱了一遍,他立即二話沒說,拿起書就走了。我坐在那兒,呆若木雞,腦子一片空白……
我們的美術課畫的是水彩人物頭像,曹老師給了我一句評語:“雖然有點化了,但是人物的臉結構和表情很不錯,”他爽快地給了我一個最高分90分。並且,一語雙關地提示我,“你的音樂分怎麼只有73分?”
我的心裡翻江倒海地想了好久,沒有想明白,一個翱翔的鷹,為什麼對一個小松鼠這麼不待見。還有一個關鍵考,考作曲。要求我們都各自創作一首兒童歌曲。我完成得很快,寫了一首《採花圓舞曲》。同學們都在苦思冥想。
燕芬來請我幫她寫歌詞,我就隨手給她兩句,“天藍藍,草青青,花園裡來了一隊紅領巾。”
莊老師看了看,就問她:“這是你寫的,還是誰幫你寫的?”她指著我說:“是她。”
莊老師抬眼看看我,遲疑了好久,才對坐在不遠處的我說:“你為什麼自己不用這兩句?”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在開誠佈公地告訴我,我的那首《採花圓舞曲》:“春風吹,百花開,我採鮮花上山來,一朵花兒一片心,小朋友們笑開懷。……”還不如那兩句。我又一次被“鷹擊長空”了。
已經是“頭破血流”的我,與大家一起去了灰埠中學實習。
因為考試結束了,大家很輕鬆,閒談多了一點。我第一個發現,牛洪泳、翁鳴和夏芳都沒有來灰埠中學。我問維琪,她說不知道。我又問凌萍她也說不知道。
我們的實習其實很輕鬆,規定聽幾節課,模擬試上一節課就完成了。我上了一節音樂課,反響不錯,心裡一輕鬆,準備徹底解放了。
誰知,他們要求我額外為他們學校的小朋友紅領巾宣傳隊排練節目。而領隊的老師正是七六屆畢業的高師校友。她對我說:“你是在留校名單裡的人,你幫這兒排練節目很難,排得好,他們可以向高師要你過來,排得不好,他們會告訴高師說你不行。”
這一下,我像被夾在兩面牆裡了,而且,牆在往中間擠壓過來……我逃不走,也掙不脫……
無所適從的感覺讓人很難過,但是,我還是我,我是有個天生好“完成任務”的命的,於是,我服從了自己的“命”,不管不顧又去排練節目了, 反正好也難,不好也難,自從“我在留校名單上”的訊息無脛而走後,我就活在這淌混水裡了,既然已經“頭破血流”還怕再來一下?
我是被要求幫他們附屬小學一年級小朋友排練節目,可想而知,這有多難。小朋友們跟不了我,而是我跟著他們搗鼓了幾下,可我還是找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節目:《井岡山下種南瓜》。一個扮演小弟弟的很活潑,再幾個小姑娘。然後做了一個大南瓜的道具,最後是小朋友們收穫了勞動成果,一起把’大南瓜”搬回了“家”。這個節目在縣文藝匯演上還演出了。
他們給我的評語是:很好,但是沒有傳說的那麼好。真正是“遠看一朵花,近看就是疤呀。”
兩個星期在灰埠中學,趙俠多次來叫我去他的寢室。我終於有了空,與維琪一起去了。
灰埠中學的實習是我們外出待遇最好的,有食堂打飯,有鋪板搭起的床,而且又是最空閒的。
趙俠他們男生寢室是一間大教室隔了幾個房間,趙俠他們兩個人一間,很幽靜。他把被褥捲起,一半鋪板成了他的臨時書桌,堆了許多書。他很高興我們能來,馬上就請我們坐在他的“書桌”前,一人一支筆,請我們在他的筆記本上抄寫《紅樓夢的詩詞評註》。
我翻看了前面的幾段不同字跡的文字,問他:“你還請了不少人來抄寫呀。”
“是的,”他又“呵呵呵”地笑了,“我們班陰盛陽衰,我請的都是女同學,你們字寫得好。快畢業了,留作紀念的。”
我一下子就認出了幾個人的字,有翁鳴的和夏芳的。我順口問趙俠,他們都到哪兒去了。
趙俠倒是知道,翁鳴陪文秀在高安縣城的學校實習,夏芳去了她插隊的靖安縣。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又問了一句:“那個牛洪泳怎麼也沒有看見?”
“他留在學校,跟著管後勤的王校長做雜務,因為學校要大修食堂與禮堂,以後這兩堂不會混在一起了。”趙俠的心情非常好,他一點也不保守,很開心也非常自信地告訴我說:“你我都在留校的名單上了,牛也在爭取留校做後勤工作。”
“誰告訴你的?”維琪奇怪地問了一句。
“張主任很喜歡與我們一起喝酒,他說的。”
哦,……不知為什麼,我心裡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紋,……不自信的我,真是佩服自信的他。不過,我們都在一張名單上,那就不會有漩渦了。
趁著趙俠高興,我們就聊起來了。
對語文課的考題,趙俠有不同的見解。他認為作為文科考試,應該用具有文學藝術代表性的文章,現代的沒有,可以搬古代的或近代的,名著那麼多,高老師居然弄個不倫不類的什麼“中間人物”,他覺得沒有必要。倒不如討論一下《紅樓夢》。我說那是紅學,難度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