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嗯”了一聲。
知樹從車簾下方,推了兩件錦袍進來,又道:“苗娘子說這兩件,一件女子款式和一件男子款式。男子款式是剛才臨時改的,先將就著穿。馬上入臘月了,她到時再趕製兩件襖子出來。”
顏如玉點亮蠟燭,勾身取過素綠色的錦袍,披在桑落肩上:“以後,都穿自己的衣裳。”
——
顧映蘭從刑部大牢裡出來時,正是臘月初一。
他抱著桑陸生給他的那一卷被褥,緩緩跨出刑部大門,就接到太妃的密旨進了宮。
他衣衫單薄又髒汙,跪在昌寧宮外,讓葉姑姑也有些不忍,進殿中對太妃道:“奴看顧大人此次受了大罪,一條命只怕丟了一大半呢。”
昌寧宮暖閣內,地龍燒得正旺,銅獸香爐裡騰起嫋嫋青煙。太妃斜倚在花窗邊的湘妃榻上,膝頭鋪著雲錦褥子,手中金剪寒光凜凜,正對著剛從樹上剪下來的紅梅比劃。
聽到葉姑姑這話不由道:“他合該丟命的。如今能撿回來小半條,已經是大造化了。”
她轉著玉白色的梅瓶端詳一陣,才吩咐:“讓他進來回話。”
葉姑姑應聲去將顧映蘭帶進來。
顧映蘭不敢太靠前,只貼著門邊跪著。
“顧大人這身行頭,倒比那街邊的乞兒還體面三分。”太妃睨他這一身襤褸的衣裳,領口露出嶙峋的脖頸,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又問道:“刑部大牢的黴味可還合胃口?”
顧映蘭伏地道:“微臣死不足惜。”
太妃冷笑了一聲,手中的剪子舉在半空。眼前的紅梅美則美矣,只是感覺多了些,卻又不知該怎麼剪。
看了好半晌,她乾脆看向顧映蘭:“顧卿,你來剪。剪好了,哀家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葉姑姑將那梅瓶端到顧映蘭面前。又將剪子遞給他。
顧映蘭將瓶子轉了一圈,思索片刻,握著剪子很快剪去了幾根枝丫。
算不得好看,也稱不上難看。
“中規中矩。”太妃也沒了剪花枝的興致,站起來走到顧映蘭面前,“你說說你,學識才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哪一樣不是拔尖兒的?滿朝文武裡,你這樣的能有幾個。偏偏看上一個閹官的女兒,還為人家弄到這步田地。你入獄這麼久,她沒幾日就放出來了,可去看過你一次?”
顧映蘭不言不語地跪著。
萬民書的事,他在牢中也聽說了。那些災民不遠千里跑到京城來,誠摯地獻出那一點微薄的莊稼,恰巧就解了太妃的困局。
以他的直覺,一定是顏如玉在背後操縱。
但這事他不準備稟明太妃。
桑落救百姓,太妃為了敲打沒有封賞,他也是替她鳴不平的。若顏如玉能替她討公道,自己為何要揭穿?
太妃見他垂頭不語,繼續說道:“顧卿,哀家想到一件事很是棘手。”
“微臣願為太妃排憂解難。”
“鶴喙樓。”太妃說道,“不論他們是否與顏如玉有關,他們殺人之罪推脫不掉,哀家要你查到鶴喙樓的蹤跡,將他們捉拿歸案。”
顧映蘭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下來。
太妃見他似乎成竹在胸,又追問道:“你預備如何抓?”
顧映蘭道:“微臣曾經多次調閱過鶴喙樓殺手行刺案件的卷宗。鶴喙樓乃是賞金殺手組織,論理說,給夠銀子他們就會替金主辦事。所以,微臣早已設想過此事,要想抓住他們,可以花錢委託他們殺人,再借機抓住其中的首腦。”
太妃聞言,鳳眸微微眯起,思忖片刻,她道:“那顧卿預備委託他們殺誰?”
顧映蘭躬身答道:“鎮國公府,鍾離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