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芳芳今日來得也是很晚,許是吃了鹿血酒的緣故,今日火氣比平日更大些。一進門就看這個不如意,那個不順眼的。
夏景程和李小川二人都被罵得莫名其妙,只縮著脖子默默收拾昨晚的鍋盤碗盞。
桑陸生正從灶屋裡出來,見到倪芳芳就隨口問道:“芳丫頭,昨晚你怎麼回去的?我還說你睡內堂呢,早上起來一看,你沒在。”
倪芳芳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昨晚她是被知樹給扛回去的!
就像一隻麻袋,又或者像鄉下人扛一頭豬那般,被知樹架在肩膀上。胃裡翻江倒海,知樹帶著她也不知在哪家屋頂上飛,起起伏伏,騰雲駕霧,風裡來雪裡去的。她的胃就抵在知樹那硬撅撅的肩膀上,顛著顛著,吐得稀里嘩啦。
桑落一聽便道:“你也吐了?”
倪芳芳說:“你也吐了?”
柯老四的酒不會是假酒吧?
總之,等知樹扛著她到家,她的酒也半醒了。她想著知樹那傢伙又是個愛乾淨的,就去替他扒衣裳,說給他洗乾淨了再還給他。
這一扒,也不知怎麼就扒得多了些。
黑色的錦袍、夾襖、裡衣、抱肚、一層一層地都扒了。
她盯著他那身緊實的肉,說了一句什麼話。
忘了。
桑落聽到這一段,不禁問她:“你怎麼連自己說什麼都忘了?”
倪芳芳敲敲腦袋,努力地想啊想啊,想起來了。
她說:“能跟這樣的肉快活一宿,讓我嫁十個貴公子也是願意的!”
桑落皺著眉,總覺得這話哪裡怪怪的。知樹一看就是個一絲不苟,嚴肅少言的,又不是京中的那些紈絝,怎能這樣逗呢?
倪芳芳撇撇嘴,將晾曬著的兔子皮上的雪抖了下去,軟著嗓音道:“我喝多了嘛。”
桑落問:“那他說什麼?”
後來,知樹就惡狠狠地回了一句:“休想!”,一抬手就將她給打暈了。
桑落一副“我就知道是這個結局”的表情。暗衛頭子、繡衣指揮使的親信,被人這樣調戲,肯定是要生氣的。
倪芳芳揉揉脖子,還疼得要死。
不願就不願麼,打暈做什麼呢?
什麼人吶?上次把她掐得前脖子腫了好幾天,這次又把後脖子敲腫了。
轉念一想,這脖子腫得再狠些才好,到時又可以找知樹訛上一袋金珠子了。反正他又不娶妻生子,錢太多也沒有用。
桑落不通情愛。根本察覺不出男女之間那似有似無的你來我往、欲拒還迎。還很認真地替倪芳芳算起賬來。先勸她將金珠子存起來。如今在丹溪堂幫忙,每個月還能進上十幾兩銀子,可算是生活無憂了。即便不嫁人也是夠的。
最後又補了一句:“嫁誰,你都要擔心三妻四妾,還不如自己活著開心自在。”
這麼一通閒扯,倪芳芳覺得更堵心了。
好在不多時,太醫局來了人,送來了官服。桑落、夏景程和李小川的官服都到了。桑落與夏景程的衣裳都是青綠,李小川的衣裳是灰藍。
這一下丹溪堂歡喜熱鬧起來。桑陸生尤其高興。一個閹官的女兒,還能當一個正經的七品官,簡直是大出息了。
他冒著雪,去買了幾掛鞭炮來,噼裡啪啦地一通炸了。鮮紅的鞭炮皮,在石榴樹下散了一地,像極了五月的榴花。
紅得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