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樹道:“拿到了。屍體還停在刑部,今日街上都被衛輝府的災民堵了,就沒來得及交接。”
顏如玉看看窗外:“那就加一把火。”
事情總要鬧大一些。
知樹有些猶豫。這樣一來,證據豈不是沒有一點用了?不但沒用,還把刑部給坑了。
他不懂公子的心思。彎彎繞繞太多了。
那日他將桑大夫與顧映蘭吃酒的事說了一半,公子應該是很生氣的,連夜飛奔回京,正好撞見桑落被京兆府抓走。
公子很早之前讓夏景程和李小川準備的萬民書,原本是要早一些送進宮中的,也硬生生被公子攔了下來。
接連佈局了一日一夜。三個苦主投繯自盡的那個晚上,公子明明可以抓住兇手,他偏偏沒有抓,等著兇手走了,反倒是用苦主的血,在牆上寫了那一句話。
那一句對桑大夫和太妃極為不利的話,也不知怎的,一加上萬民書,局勢頓時就扭轉過來,太妃甚至下旨給桑大夫封了七品官。
七品,是入直使衙門的門檻。
原本是公子要救桑落,最後卻變成了太妃急急忙忙調回公子,鐵了心要公子出面,救下桑落。
一切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子時一過,刑部的那把火燒了起來。
燒得極旺,紅透了天,還劈啪作響。
所幸屋頂的雪化成了水,屍首保住了一大半。繡使們連夜出動,立刻將屍首運往直使衙門。
桑落並不知曉這一切。她睡得很是安穩,早晨起來,吃過熱乎乎的湯麵,百無聊賴地坐在牢房中。
夏景程帶著藥箱來了,替她把了脈,開了調理胃的藥,又替她紮了針,這才說道:“昨夜刑部失了火。”
桑落一驚。
鍾離政知道繡使的手段坐不住了,乾脆來個毀屍滅跡,銷燬所有證據。
這下可怎麼辦?
顧映蘭沒有七品官階,還在刑部大牢,若這把火燒到了他身上,太妃應該不會坐以待斃。
“你替我去刑部打聽一下顧映蘭的訊息,就說下雪了,給他添件衣裳。”
夏景程應下。
她又道:“我送你出去,明日你讓風靜來一趟。”
夏景程笑著打趣:“桑大夫,我還是第一次見人坐牢,像你這樣來去自如的。”
桑落臉難得地熱起來,別過頭:“走不走?不走就留你下來坐牢。”
送走夏景程,她拖著鐵鐐往自己牢房走,地牢裡關著的犯人不少,陰冷潮溼,他們大多衣不蔽體,滿身刑傷。
忽地,漆黑的角落裡,冒出一個蒼老的無力的聲音:“姓桑的,你也有今天。”
桑落步子一頓,走到牢門前,藉著一點微光,看清了那個人。
竟然是很久不見的閔陽。
他的牢房裡沒有床榻,只有一根條凳,他趴在條凳上,四肢像是斷了一般,垂在身體兩側。渾身都是各種各樣的刑訊傷痕。
桑落晃了晃手中的鐵鐐:“巧了,你入獄是因為‘不倒翁’,我進來也是因為‘不倒翁’。可是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有你受刑的時候!”閔陽沉重地哼了一聲,費力地將腦袋抬起來,撇到另一側。
桑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原以為閔陽的話只是賭氣說的,誰知當天夜裡,預言就應驗了。
桑落睡得正香,突然有人跑了過來,用刀鞘敲響了門框:“桑氏!起來!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