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聞言冷哼一聲,根本不應,將小窗咣地重重關上,走遠了。
這場雪第二日清晨就停了。
京城一片銀裝素裹。
宮城裡也是白茫茫的,內官們早就將進出宮的路掃得乾淨。
朝臣們等了許久,太妃和聖人才姍姍來遲。
元寶垂首跟在聖人身邊跨進正陽殿,站了一個早晨,他聽著朝臣們議論黃河水患的功與過,又提到駐北的軍隊七年一換防,這次又該選誰去。說著說著,就有人提到桑落的案子。
刑部尚書說道:“微臣已命多名仵作驗屍,三位苦主皆是自縊身亡,而非他殺。手指有傷,還帶著牆灰,可見是親手書寫了牆上血書。”
可見是有天大的冤情,才會讓三人齊齊自縊於京兆府中。
朝堂之上,沸沸揚揚。
“此女日日常觸男子私密之處,憑藉著一些歪門邪道的醫術,放浪形骸,百姓苦其久矣。如今苦主家眷當街喊冤,京城百姓都等著朝堂拿出個態度來。”
“對!總不能讓逝者含冤而亡,讓製毒之人逍遙法外!”
“區區賤民,何以能攀上太妃?”有人說道,“不過是仗著姘頭狐假虎威罷了!”
葉姑姑心中不由一嘆,太妃昨日讓人給刑部遞了話,今日朝堂上就都鬧出來了。這幫人知道太妃做出了讓步,還不知足,竟要顧映蘭的性命。
“顧映蘭不過一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小吏,也應該一併殺了。方能清正朝堂!”
太妃忽地咳嗽起來。
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今日在早朝之前,她在冷風中多待了一陣,才會咳得如此厲害。
多年的咳嗽習慣,讓她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生怕在朝堂之上暴露自己最尷尬的一面。
直到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才鬆開了腿,想起昨晚用了桑落給的藥,一直沒有出現過那樣的尷尬。
見到太妃咳得厲害,聖人有些慌張地站起來,上了一步臺階,用稚嫩的手替她拍背順氣。
“母親——”
太妃抬起眼,看著聖人關切的眼神,微微一笑:“記得今日早朝前,母親說的話嗎?”
聖人認真地點頭。
早朝之前,母親列了一個名單給他,讓他勾出可能站出來維護她的人。他想了好一陣,在名單上勾勾畫畫。現在看來,竟都是錯的。
聖人偷偷瞄向太妃,見她的目光落在朝堂右側空蕩蕩的座位上。
是呢,若顏大人在,何至於此?
太妃撫了撫他的腦袋,看向一臉擔憂的葉姑姑,輕輕搖頭。
葉姑姑暗暗鬆了一口氣。桑大夫的藥當真有用,昨晚太妃就讓人傳信給顏如玉了。只是往返汲縣怎麼也要三日,也不知道顏如玉來不來得及趕回來。
臣子們依舊說得義憤填膺,苦口婆心,懇請聖人下旨斬殺桑落和顧映蘭,並昭告天下,以正天家之名!
殿內,跪倒了一片。
殿外,一個傳信的小內官跑了過來。
元寶踮著碎步站在殿門前聽了,微微一愣,忽地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似是要蹦出胸口一般,甚至跑回殿中的腿都有些顫抖。他緊緊掐住自己的手掌,穩住心神,對葉姑姑耳語。
葉姑姑也是一愣,絞著眉思忖一番,才對太妃說了。
太妃聞言目光再次落在那一把空蕩蕩的座椅上,動了動唇:“宣。”
元寶應聲,走至殿外高聲喊道:“宣太醫局醫士夏景程,熟藥所典藥李小川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