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一大早醒來,就不停地打噴嚏。
柯老四從屋子那頭伸出腦袋:“有人在唸著你。”
桑落從不信這些邪。
她應該是得了風寒。
她吸了吸鼻子,躺在床榻上,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風靜發現了端倪,從屋樑上翻身下來去看她,竟發起了高熱。風靜連忙叫來了柯老四把脈。
桑落搖搖頭,抽回手:“去把藥架上的第三排左邊第七個瓷瓶,應該是紅色,寫著‘莫’字的那一瓶,拿來給我。”
風靜取了過來,柯老四知道這一瓶藥。桑落一直說要試藥,一直都沒有試,後來莫星河來過一次,似乎就是為了這瓶藥。難道這個時候桑丫頭要為了莫星河試藥?
不要命了嗎?
柯老四捏著藥瓶不肯給:“公子把你留在丹溪堂,總歸是要我看顧好你。你若試藥試出什麼病來,公子那邊我如何交代?”
“我的藥,我自己清楚。”桑落見柯老四不肯給,又轉向風靜,“去把藥拿來。”
風靜沉默了一陣,還是朝柯老四伸出了手,拿過藥服侍桑落吃下。
桑落將藥瓶遞給柯老四:“這個藥源自柳樹皮,可以退熱和鎮痛。只是對胃有些傷害,久服恐致胃出血。我已改了三次配方,始終不得其法。希望這次能有用。”
柯老四沒什麼耐性,讓風靜盯著她躺下,自己又去熬了一鍋發汗的湯來,盯著她喝了。
桑落躺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又爬了起來,讓風靜取來紙筆,靠在床頭寫下幾個方子。
風靜都有些看不過去:“桑大夫,您明日好些了再寫也來得及。”
桑落卻搖搖頭。
柯老四一聽見動靜,過來看見她在寫字,就有些惱:“我說你是不要命了嗎?寫什麼呢?”
桑落攏著被子,一邊寫一邊說:“前幾日,我在百花樓看到了魚口病。老先生既然是千金帶下一科的,知道這個病吧?”
柯老四是知道的。那都是青樓裡的病,男人得了帶回家中,一家妻妾都染上,潰爛發臭,就是死不了人,最後疼得鑽心,都是受不住那疼,一頭碰死的多。
他擺擺手:“那個不死人,但是沒法治。”
“能治。”桑落依舊埋頭寫著。
“能治?怎麼可能?”柯老四也算見識過桑落的醫術,一聽這個話,他還是有些不信。
為人淨身這事兒,是可以想見的,不過是先切哪裡,後切哪裡。這是“精進”。
可魚口病自古就沒有藥可以治,桑丫頭髮著燒就能坐起來寫方子?這是“從無到有”。
“我有方子可以治。”她將方子交給柯老四,“老先生,這個交給您最為合適,不如這幾日趁著沒有病患,早些製出來。”
顧映蘭說那個肥頭大耳的男子是十五姑娘的爹,鍾離政。當時,她肉眼觀察時已經發現有些不妥,加上花娘身上的魚口病。只怕這幾日就要發作了。
魚口病多發於生活不潔之人,男性更多一些。若花娘有了還要接客,不出一月,魚口病患者就會突增。與其到時備藥,不如趁著現在閒著早早備下。
柯老四看看手中的方子:“硫磺、赤石脂、雄黃、豆油、桐油、人中白”
“此方名為‘魚石脂’,製出來外敷或能抑制。只是製藥手法有些複雜,老先生先收集材料吧,待我好些了,一同炮製。”
柯老四將方子壓在手中,看向桑落的神情十分複雜:“丫頭,你可知你給我的是什麼?”
若真有效,那她給的可是古往今來第一方。
就這麼毫無顧忌地給他了?不猶豫一下?遮掩一下?
桑落緩緩躺回到床上,感覺渾身是汗,頭痛好多了,只是胃開始隱隱作痛,她讓風靜煮了一碗鹼水面來吃,似乎好一些。
風靜看她臉色發白,心中越發不安,忍不住站了起來:“我去請大夫!”
“我就是大夫,京城還有誰醫術比我好?”桑落寬慰她,“我睡一覺就沒事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卻又被一陣強勢的拍門聲給吵醒。
竟然是衙門的人。一抖文書,鐵面無私地念起來:
“有人狀告丹溪堂大夫桑落,所製藥物致使他們徹底身殘,還請跟我們去衙門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