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壓下所有擾亂心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念起來:“生前其實是死前,生魚片其實是死魚片,等紅燈其實等的是綠燈,咖啡因來自咖啡果,咖啡果是因,咖啡因才是果。救火其實是滅火,死馬當活馬醫,其實醫的都是活馬,大勝敵軍其實是大敗敵軍。”
一遍,手依舊抖著。
再一遍,手還是抖動不止。
她緩緩睜開眼,看向公堂方向,最後的倔強開始一點點瓦解:“請黃大夫來穿刺吧。我,好像不行.”
黃大夫跑了過來,接過青頭針迅速找到之前桑落講過的位置,紮了進去。沒有一點緩解。
黃大夫有點慌。之前那個桑大夫不就是這麼做的嗎?怎麼到自己就不行了?這也太丟臉了!
桑落指了指:“腋前線第四或第五肋間。”
還能扎這兒?
黃大夫沒有猶豫,一針下去,立竿見影,手到病除。
當真有用!
“首選第二肋間,次選這個位置,如果都不行,你再來找我。”桑落站立都有些勉強。
黃大夫一抬頭,裝作很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別杵在這兒了,去歇會兒吧,別說我欺負小姑娘。”
周縣令也有些不忍。示意兩個婦人扶她去東廂房:“之前顏大人來,本來該住官驛,咱們這個地方小,官驛還不如縣衙,所以本官請請顏大人住在這裡。剛才我去看了一眼,還算好,幾乎沒有泥。桑大夫去休息休息吧。”
桑落點點頭,掙脫婦人的攙扶進了屋。
屋子裡,只有地板上有些淤泥,床榻、桌案、書櫃都還整整齊齊。
顏如玉的東西還在。
有他絳紫的公服,有那一枚玉蟬,還有幾卷公文和卷宗。
她扶著桌案坐下來,卻發現桌案邊上,有一柄小小的纏著麻繩的刻刀。
刻刀旁還擺著幾根雕刻到一半的蛇根木。
“我——一個友人,友人做的。”
她記得顏如玉是這麼說的。
那時的他,就那麼輕描淡寫地說著:
“不過是看你總戴著一根木頭,容易引人懷疑,就弄來給你了是要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諾,理應投桃報李,好好為本使診治才是。”
真是個死要面子的人。
她無聲地扯了扯嘴角。
黃金救援時間已經過了。
她側身躺在顏如玉躺過的床榻上,山洪過境,沒有留下半點他的氣息。
渾身都在疼。大腿內側已經滿是血泡,火辣辣地疼著,後腰又酸又疼,縫合了一整夜,手指也有些腫痛。
心口也疼。
很疼很疼。
但她是大夫。外面是病患。
這麼想著,她揭開那一個小小的瓷瓶,嗅了嗅。
沉沉睡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