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來將墊在屁股底下的帕子隨手扔了:“禁衛的事,我會跟太妃稟明的。好好將養身子。我先回去了。”
葉姑姑從屋裡出來,瞥了一眼眾人,看見岑陌扶著牆站在內堂門口,覺得有些眼熟,想不起來是誰,但想著中秋的事,不願再多停留,只交代桑落盡心為顏如玉診治,就回宮去了。
岑陌站在內堂,聽見另一個屋裡躺著顏如玉,心中想著三夫人的事,扶著牆一步一步朝那邊去。
柯老四上前拉住她:“你要做什麼?”
“聽說顏大人病了,我去看望看望他。”
柯老四有些惱:“不是病,是傷,是中毒,是你那個好娘派人下的毒!我們救了一整夜,這會兒剛緩過來,你去做什麼?補一刀?”
岑陌沒想到又是三夫人下的手,一聽這話,更是顧不得太多,雙腿跪了下來,重重地朝顏如玉的房門磕頭:“顏大人,都是我孃的錯。我知道她此次死罪難逃,我不求別的,只求一個全屍.”
岑陌一下一下地磕著,額頭漸漸滲出血絲。
房門那頭沒有動靜。
院子裡的人看得有些不忍。倪芳芳用手肘頂頂桑落:“要不你去求求情?一片孝心。”
桑落想了想,端著一碗粥進了屋。
顏如玉躺在床榻上,看見她進來,眼神冷然:“你想來求情?”
桑落搖搖頭:“我進來這一趟,只是想讓岑姑娘休息一下。磕頭太久會暈。”
顏如玉凝視著她,像是要分辨她說的是字面意思,還是以退為進,迂迴戰術。
“不勸我?”
桑落放下粥碗:“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頓了頓,她又道,“你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心中一震。顏如玉緩緩闔上眼,唇畔有一絲自嘲:“何以見得?”
“四年前,因我無心之語,給顏大人帶來如此多麻煩,你雖次次都拿性命嚇唬我,可從未真的對我下過死手。”
顏如玉眉心陡滯。
不一樣。
根本不一樣。
她以為是他良善才沒殺她嗎?
這四年,他反反覆覆地想著怎麼折磨她。
跪在三夫人臥房裡,被灌下一盞媚酒的那一晚,他腦子裡滿滿的都是要找桑落報仇。
被人唾罵時,他在想報復她,被人嘲諷時,他也在想報復她。坐在太妃寢殿裡批閱奏摺時,還是在想,要等什麼樣的機會,抓住她好好折磨她。
她就像他身上的那件紅衣。
蓋住了所有過往。
讓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受了多重的傷,流了多少血。
讓他支撐著,渡過一次又一次的侮辱、謾罵、嘲諷。
四年來,他時不時地去看她,怕她跑不見了,找不到人報仇。怕她過得太順心,忘了那件事,又怕有人搶在自己前頭將她殺了。
只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日子一久,這樣的恨,變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