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書尚未琢磨明白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下一瞬,卻見姜虞直接將手爐拎起來,放 到了她大腿上。
腿間一沉,沈知書下意識把它攬住了。
溫熱的氣息滲過裙擺與褲管,徑直鑽入大腿的面板裡,暖意盎然。
熱意源源不斷往四周湧,寒意一掃而空。
腦子卻似乎更沉了,以至於她愣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要道謝。
她剛張開口,姜虞先她一步出了聲:“將軍平日裡幾時休息?”
“說不準。”沈知書想了一想,一五一十地說,“戰場變數大,常要連夜集會制定明日作戰計劃。”
“那回京後呢?”
“那便更說不準了。”沈知書笑道,“全看我娘何時從將軍府離開。我娘作息也不甚規律,常是深更半夜了還在屋裡同我閑話。”
姜虞點了點頭,沒了話音。
周遭星火闌珊,只有涼亭這一塊兒燃了幾盞尚為明亮的燈,於是一些難以言述的隱秘感就被勾勒出來。
姜虞的眸底映著火舌,無端顯得那張面龐生動了一點。
一時間沒人開口。沉寂輕輕蔓延著。
與之俱來的,是不知來由的無所適從。硬要分析的話,可能是因為這兒實在太安靜了,對面那人自顧自下著棋,而自己的腦袋略為昏沉,似乎一不留神就能講出些胡話。
沈知書捧著手爐,覺得呆愣愣坐在原地的自己像個鐘。
……既然地圖的事已說完,似乎便沒什麼坐在這兒的理由了。
沈知書這麼想著,沖姜虞抬了一下腦袋:“那下官便先回屋,不打攪殿下思考棋局。”
姜虞往棋碗內抓棋子的手一頓,手腕半抬不抬。
沈知書告別完便站起身,卻見姜虞也施施然站了起來。
沈知書有些訝異:“怎麼?”
“不下了。”姜虞道,“我也與你一同回屋。”
“殿下這就不下了?方才還同我說半個時辰一刻鐘是每日定數。”
“這半個時辰一刻鐘原是追尋平心靜氣。”姜虞淡聲道,“然而與將軍說話會讓我心平氣和,倒與下棋異曲同工。”
她無論說什麼話都面無表情,臉上就輕易地顯現出幾個字:理應如此。
沈知書在她“理應如此”的眸光裡立了會兒,沒能思考出她上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與我說話會平心靜氣麼?沈知書想。
分明我是個粗人,即便讀過再多書,也壓不住成百上千刀下亡魂攢起來的煞氣。
沈知書再度思忖片刻,得出結論:大約又是客套。
姜虞很愛說客套話。這大約也是皇室之人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這麼想著,也跟著客套了一句:“與殿下說話也令我心安。”
姜虞淡聲問:“是麼?”
沈知書即答:“千真萬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