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書這麼想著,忽然出聲問:“殿下要下至何時?”
白子“啪”地落上棋盤,姜虞收了手,淡聲說,“亥初,下半個時辰一刻鐘。”
“半個時辰一刻鐘,這局棋便能結了?”
“非也。”姜虞說,“其實這盤棋下了三日了。只是每日的半個時辰一刻鐘是定數。”
半個時辰一刻鐘。
好具體的時間。
沈知書撐著腦袋,繼續慢悠悠問:“為何要在夜晚獨坐於涼亭下棋?於屋內不好麼?”
“屋內?”姜虞搖搖頭,“屋內太暖了,也太亮了。”
沈知書想了一想,笑道:“下官沒明白。”
姜虞輕聲道:“太暖會讓人倦怠,太亮會讓人靜不下心。”
她說著,又往棋盤上落下一子。
碰撞聲清脆,像是自己府內簷下掛著的風鈴。
那吊著的花茶沸騰得太久了,就好似只是一樁擺設。
沈知書這麼想著,又問:“這是什麼茶?聞著倒香。”
“桃梨一壺春。”姜虞說。
“就這麼讓它沸著,也不飲麼?”
“須得多煮會兒再喝。”
“為何?”
“這煮茶的水並非井水,原是北山松茸上的雪。春冬交融,多煮一煮,陰陽更為得宜。”
沈知書笑道:“殿下講究,事事細致入微。”
“空講究罷了,究竟也無用。”姜虞挽了一下袖擺,將茶壺用挑子從架子上挑下來,擱在桌臺上,“這些講究在將軍面前倒是顯得累贅。”
“殿下說笑,不累贅。”
“嗯?”
沈知書半挑著眉,說:“牆上那張地圖也是殿下的講究,於我倒是觸景生情,感慨良多。多謝殿下費心。”
“將軍客氣,該言謝的是我。”姜虞抬手親自替沈知書斟了一盞茶,“將軍於江山社稷有大功,攘外安內,救流離失所的百姓於水火。我不過行的是錦上添花、借花獻佛之舉,血不曾滴汗不曾落,何來‘謝’字一說呢?”
沈知書將茶盞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小口。
雪水潤澤卻不輕浮,包裹著淺淡的茶香,令她想起了秋日雨林。
沈知書剛欲評價兩句,卻不想恰巧一陣風過。
她避之不及,涼風入肺,又偏頭咳了兩聲。
大約是因著甚少生病,她在這上頭感覺還挺新奇,悶坐了會兒,笑道:“風寒原是這種感受。頭有些沉。”
姜虞清泠泠瞥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