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打哈欠,再看他把一片牛肉在佐料碟裡來回翻面,裹滿調味醬。看上去很有食慾,但我已經吃不下。繼續聽著餐桌上的混合白噪音,我閉上眼睛,打算小睡一會兒。
“你說,夢裡有田螺姑娘嗎?”我問。
“嗯?”
“就是,在近視邊緣徘徊,時不時被燙出水泡,釘子釘到手指,淩晨三點還在設計控制電路,彷彿屍體在行動的女大學生,我能夢到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學弟讓我吸一口陽氣嗎?”
吃得太飽,夜幕已經降臨,屋裡又很暖和,倦意湧上來。我迷迷糊糊,說胡話似的嘟噥,下一秒就睡熟了。
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明明一兩年前還飽受失眠折磨,不想患上神經衰弱天天都在吃褪黑素。我心裡亂糟糟的,胡思亂想:和士道交往是不是可以治失眠?
不不不。荒唐,簡直戀愛腦!
我打擊自己,用力把臉上的肉往兩邊拉,再拍一下。疼,面板很快紅。給自己一個教訓,再去看手機。三個未接電話,兩條留言,都是便當店老闆發來的,我一邊回複,一邊下樓去。
在廚房,士道穿襯衣長褲,身上套著圍裙。我走近一些,他的高中制服外套搭在椅子上。而他劉海放下來,被我借他的一字夾別在耳邊。
灶臺上,一口鍋裡是沸水翻湧,面條不斷被他用筷子攪動。另一口平底鍋裡是正在炸的天婦羅。昨天的食材有剩。看樣子,今天中午吃什錦拉麵。
對我的超級懶覺,他沒多說什麼,但問我——
“夢見了嗎,你那青春洋溢的學弟?”
他眉眼堆滿戲謔。和他對視,再看他圍裙下正是學生間常見的白色襯衣,我不由得沉默,陷入一陣滾燙的情緒裡。
一邊吸溜面條,我心不在焉望向院子。
正午時分,天空飄起雪來。剛下樓還有晴光照在玻璃窗上,一下子天色又暗沉下來。下午宅在家裡好了。我心想,清清嗓子,和士道說事。
面湯滾熱,水汽飄過他顏色鮮豔的眼睛。他仔細聽完,思考一會兒後說:“我也很想奶奶,和你一起去看她也很不錯。但為什麼這次又有外人?”
他攪動面條。筷子把蝦丸戳得百孔千瘡。
我覺得他行為幼稚,可他身上還套著圍裙,這副打扮讓我心裡有負罪感。低下頭,我繼續吸溜碗裡的面。
“我和你介紹過我老闆的,我一直在他家的便當店打工。也是他指導我,我才順利拿到了駕照。他還送我好多五金工具,教我熱切割。”
“是是是,東工大的老前輩,好老闆好老師。”
“老闆不喜歡湊熱門景點的熱鬧,就問我奶奶那裡的情況。雖然不夠有名,但也不偏僻,出行方便,風景尚可。冬天可以到山裡搜尋野味,當地人也歡迎遊客。俊介,我是說他家小孩,他寒假日記有素材了。”
“嗯嗯,先是老闆,然後是俊介。”
“哎,你就這麼吃醋嗎?”
“單純不舒服,總覺得有一部分自我被扼殺了。三口之家vs情侶二人組,戰況好慘哪。”
“如果你指的想趁機佔我便宜,那你確實失敗了。你總不能當著小學生的面對我……反正你收斂點。”
“不要。”
“啊?”
“我——不——答——應——”士道抬高下巴,略帶要挾的睥睨表情呈現在我眼前。
“嘁。”我端起碗,小口喝面湯,一滴不剩,沒有浪費。
“你給我等著。”我把碗放進水槽,朝樓上走。
“要等多久?”
“就一會兒。”
“具體——”
“十分鐘!”
我在轉角處大聲回答,進臥室把門關上。
高中制服,一雙微透的白色長筒襪。裙擺和筒口之間,光裸的面板,女子高中生的絕對領域。
我照著鏡子,憑肌肉記憶繫好領口的蝴蝶結。這下你總滿意了吧。至少我很滿意。我深呼吸,心底突然湧出一股熱情,想要對樓下那位使壞的念頭十分踴躍。
連蹦帶跳,我背手走到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