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也意識到他可以囉嗦到這種程度。雖然我無可反駁他的好心,但他本人似乎沒有意識到,在走出百來米距離後,自己又迴圈發出相似的警告。直到回到奶奶家中,他還沒有放棄對我的訓誡,生怕我下一秒就沖動得像戰車一樣狂奔。
“真該錄下來讓101nove.k的各位聽聽。”我小聲咕噥。
“你說什麼?”
“沒什麼,在想喝熱牛奶還是礦泉水,冰箱裡還有雞蛋布丁。”
回到宅邸裡,說話走路,做什麼事都盡量輕手輕腳,怕吵醒奶奶。但不排除長期鎮守客廳一隅的某人,爺爺會給她託夢,告訴她,兩個膽大狂妄的十八歲小鬼半夜溜出門,在零下的雪天逗留整整一個半小時。
這是他做得出的事。等時機合適,就給士道聊聊這個人吧。
“話說回來,你之前在二樓臥室,是在看錄播嗎?”士道問,用比他的手小巧太多的湯匙,一勺一勺往嘴裡塞雞蛋布丁。
我一邊熱牛奶,扭頭看他一眼。忽然有個想法,對付他,盛食物的規格至少是中號不鏽鋼盆。
但這樣不像吃飯,更像投餵。可我更想和小動物互動,他才不是小動物。暗地嘟噥他的大塊頭,我用平時吃拉麵的大海碗給士道裝牛奶,附加兩勺蜂蜜。
“你好像要給我洗一次甜蜜的胃。”
“不樂意就擰開水龍頭喝冷水。”
士道悻悻地撇嘴,仰頭喝了兩大口,輕輕打一個飽嗝,抱怨味道太甜了。然後他又不折不撓,追問我到底看的哪個隊的錄播。
“別這麼小氣嘛,看在我這次老老實實新幹線轉巴士的份兒上。”他舔幹淨嘴角的奶漬,露出一個邪氣的笑臉。他不抹發膠,劉海在燈光下柔軟發亮。一些新鮮又寧靜的感覺,像碗裡杯裡的牛奶水汽似的從我心底浮出來。
“是pxg的比賽,我從第一次開始從頭看。之前圖省事兒,看了點進球集錦。”
“哦,被我的射門嚇到了?”
“對,你真變態。”
“哈哈哈!”
“噓——小聲點兒。”
“嗯哼,然後呢,怎麼又想著補完整版了,因為不用考試,閑下來了?”
“這是一方面。”我用湯匙攪動杯底的蜂蜜。認識士道以來,前前後後許多事情聚集在腦子裡,一頁一頁地連貫翻過,“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吧。我不想被剪輯手法,還有解說可能存在偏袒的描述影響。有些念頭,得像釘子一樣自己打進自己的腦子裡。”
“真夠深思熟慮,不像是貿然見義勇為的人會說的。”
“你還耿耿於懷吶?”
“可不是嘛。我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咬牙切齒,火冒三丈。”他秀詞彙量似的滔滔不絕,然後朝我攤開左手手掌,右手托腮支撐腦袋。他歪起頭看我,“來。”
一邊說,他那五根手指勾了勾,像在催促。
我很猶豫,“真的要這麼做嗎?”
“又不會吃了你,怎麼這時候扭扭捏捏起來了?”
“好,好吧。”
懷著愧疚和一絲絲不安,我把椅子朝他那邊挪動,然後身體前傾,下巴落在他掌心上。
我抬眼盯著士道。錯愕從他臉上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