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芝林在西北平亂時,待了將近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她收攏了不少從淩家叛變而出的人,真正的淩家人沒幾個,大多是淩家的附庸,這些人對上層的權力鬥爭一知半解,但卻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們是執行者,而非決策者,單獨一個執行者只執行任務的一環,自然看不出什麼,但一堆執行者湊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就能將事情原貌拼湊完整。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姜芝林拿到了楊家在西北行動的所有軌跡。
姜芝林想要向李暮歌證明自己的忠誠,也想讓李暮歌別把她和姜家往風口浪尖上推,硬是將這天大的功勞,分了一大半給一個昔日淩長壽麾下的小將。
那小將很早就棄暗投明瞭,用她的話說,她之所以一直為淩長壽辦事,主要是因為她全家都在西北居住,淩家在西北一手遮天,她不為淩長壽辦事,一輩子都別想出人頭地。
身為軍隊中少見的女將,在西南,她還有去處,可在西北,給她的選擇太少了,她不得不與狼同行。
姜芝林不知道這個名為蘇星月的女子所言幾分真幾分假,但她願意將蘇星月的說辭,定為真實。
姜芝林當先鋒,劍指楊家,蘇星月則作為證人以及提供大部分證據的功臣,站在她身邊當戰友。
兩人在朝堂上配合作戰,再利用剛剛頒布天下的聖旨中,那一段“帝憂人之所言為假,故而即日起,書文皆需有界,不得寫及神仙鬼怪之言”,狠參楊家一本。
楊家之前搜羅來,獻給皇帝的煉丹大師,起初救了他們的命,現在又來要他們的命了。
楊家自然是連聲道冤枉,咬死不認扣過來的幾項大罪,無奈他們說什麼都沒用。
以前落在別人頭上的“人微言輕”四個字,現在輪到他們體會一把,他們不算卑微,但他們說的話確實沒有絲毫分量。
只要上位者不願意聽,他們喊破天,也沒有用處。
在李暮歌的默許下,楊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蘇星月鬥倒了,蘇星月自此名震天下,世人無不傳頌她的品行,認為她是軍中君子,生於微末,自強不息,不與賊人同流合汙,明辨是非,及時改邪歸正,是大善之人。
在天下人的傳頌之中,蘇星月拿到了西北大將軍的位子,不過因為她身上戰功不足,所以鎮國將軍的爵位沒能給她。
爵位給了姜芝林,姜芝林之後還會繼續坐鎮西南渝州,姜家一門兩位大將軍,使得世人一時稱羨。
但內裡有多苦,只有姜家自己知道,小小的西南出了兩位大將軍,姜芝林和她兄長姜芝樹的關系,以後想必沒法如以往一般親密無間了。
此間事了,姜芝林與蘇星月於九月初啟程回西南與西北。
在長寧度過炎熱的夏天,在熱氣未散的九月清晨,兩人踏上屬於自己的旅途。
蘇星月在西北還有很多挑戰等著她,她與姜芝林已經成為好友,臨別擁抱一瞬,隨後各自祝願前程似錦,姜芝林留在原地,蘇星月領著車馬兵卒先行了。
“芝林,我可是來晚了?”
姜芝林等了一會兒,顏士玉騎著馬出城來。
今日正好是她休沐,昨日便約好,兩人到城外見面,顏士玉送姜芝林一程。
姜芝林見到顏士玉,近日來藏著苦悶的眉宇舒展開來,她沖顏士玉搖搖頭,說道:“不晚不晚,你能來,何時都不晚。”
“在長寧才多久,竟學了長寧人的油嘴滑舌。”
顏士玉被姜芝林的話肉麻的牙酸,做生氣狀,瞪了眼姜芝林。
姜芝林見她面色紅潤,身著紫衣,身上已有威勢,舉手投足間盡是成熟穩重,心中頗為感慨。
“阿玉,如今姜某一瞧你,便知你是出身不凡,手握大權的大官,你現在與昔日的蝴蝶居士,已有八分相像。”
蝴蝶居士,說得是顏士玉的姐姐顏士珍。
“我們姐妹長相相似,待我到二十八歲,想必會與她更像。”顏士玉聽到有人談及姐姐,神情多了些許唏噓,好在不見哀傷,可見她已經從顏士珍的死裡,徹底走出來了。“芝林,此去不知多久才會再見,若你回西南,路過東安,可否回顏家族地看一眼,替我在族地上一炷香。”
顏家在東安的族地,幾乎已經沒有人住了。
旁系被昔日大公主與二皇子的爭鬥牽連,各自四散,或是隱姓埋名脫離嫡系自力更生,或是趕來長寧投奔嫡系。
只有逢年過節,還會有人回去上柱香,其餘時間都沒什麼人。
姜芝林有些為難道:“我畢竟是外姓人,恐怕不能去你顏家的祖墳上香。”
“不必去祖墳上香,只需在外頭上一炷香即可,告訴他們,以往是阿玉無能,但日後,顏士玉不會讓他們失望了。”
顏士玉這個託付聽起來有些冒昧,姜芝林想了想,最後還是答應了,她不知道顏士玉為什麼非要她一個外人幫這種忙。
不過朋友都開口了,出於義氣,隨手幫忙也沒什麼。
見姜芝林點頭了,顏士玉沖她拱手一拜,鄭重道謝:“芝林,多謝你願意幫忙,此後兩年,你就不要回長寧了,好好在西南,守著邊境,莫要讓那些異族攻入半分。”
“你不用這樣客氣,還有,我一定能守好邊疆,你放心,我在邊疆一日,那些異族便會老老實實在外頭待一日!”
姜芝林態度同樣鄭重,只是此刻,她並不明白顏士玉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