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在東安倒行逆施,弄得民怨沸騰,顏家定有人知曉,甚至還為他做了遮掩,難道你要為了保住顏家,替他壓下此事?”
李暮歌又問了一個問題,這兩個問題,顏士玉都知道答案,卻一個答案都說不出口。
她像是被逼到了絕境,額頭已經一層冷汗,心跳聲如擂鼓,在她耳邊一下一下,有力跳動著。
“臣不會壓下此事,殿下如今將此事告知於臣,是想讓臣,提前與姐姐說一聲,讓姐姐也不要輕舉妄動吧。”
過了半晌,顏士玉聽見了自己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喉嚨間擠出去,她往日裡運轉靈活的頭腦,今日像是生了鏽。
到如今,顏士玉才終於明白,為何古往今來大義滅親被世人稱頌,因為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太少了。
比人間的聖人還要少,因為是稀少而高尚的品行,所以被世人稱贊。
顏士玉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要去做一個大義滅親的“好官”。
眼看著那些與她流著同一個先祖血脈的顏家人,死於為民除害。
“當然不是,我只是怕你沖動,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為那些罪人開脫,暗中銷毀罪證。物證東安遍地都是,人證比較難找,那些受其迫害的窮苦人,大多死得死,逃得逃,剩下的則多成了他名下奴隸佃戶,他們不會反口咬蘇銘,讓蘇銘獲罪。”
奴隸佃戶是受到壓迫最深的受害人,可這些受害人恰恰是最忠誠於蘇銘的存在。
因為在他們有限的認知中,蘇銘活著,他們才能活著。
這不是他們的錯,是社會的錯,他們淪為奴隸佃戶之時,他們的未來就只會更差不會更好了,為了保持現狀,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李暮歌說到這兒,顏士玉腦海中靈光一現,她震聲問道:“那個農莊上的佃戶,是人證?”
大公主給李暮歌的農莊上,大部分都是從東安逃過來的流民,如今成了佃戶。
之前顏士玉還在疑惑,東安多年來風調雨順,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離鄉,只是她對那些貧民的事情並不在意,當時疑惑,過後便忘了。
李暮歌微微頷首,肯定了顏士玉的猜測。
顏士玉真的沒想到,一切竟然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殿下可真是憋的住心思啊。
李暮歌沒管顏士玉複雜的心情,繼續說道:“賬本一事起,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西北軍無辜戰死計程車兵,算上榮陽、魏王和秦王三個皇嗣的性命,還有被活活燒死的陳主事等等,多少人都覺得,這件事在淩將軍入長寧後便結束了,其實不然,這件事才剛剛開始,遠沒有那麼容易結束,它會裹進去更多人,沒有人能在這場戰爭中獨善其身。”
顏家不能,李暮歌自己也不能。
“殿下放心,臣明白。”
顏士玉知道該怎麼做了,這事兒她不光不能插手,必要時刻,還得跟那些顏家人劃清幹系,就如同她和顏士珍一般,保持距離。
李暮歌很滿意顏士玉的反應,她看著顏士玉,就像是看見明珠上的塵土,終於被拭去了。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入了冬,楊淩兩家的官司可算是有了個結果,楊家大敗,族中半數子弟被抓入大理寺,或是抄家或是流放,嚴重者被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太子妃抱病在床,太子妃的大伯卸去了他吏部侍郎的位置,此位置被崔明璋代替,工部也大換血,之前工部的尚書直接被罷官免職了。
崔明璋原本是工部侍郎,現在成了吏部侍郎,聽上去是平級,但實際上是升了官。
工部和吏部在朝中同為六部,可在官場上,兩個部門的地位截然不同。
吏部掌管官員升調,可以說權力極大,崔明璋自大理寺出來後就一直沒有笑意的臉上,最近多了些春風得意的笑。
有人歡喜有人愁,楊家烏雲密佈,楚家則開始頻繁和宮裡聯系,楚家女要入宮做良娣的事情,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整個秋天,過得可謂是人人膽戰心驚。
除了朝堂上的風雲變動之外,西北也不安穩,胡族大軍南下,進攻西北,西北軍內部動蕩還未平息,便要迎戰,要不是淩老將軍用兵如神,西北恐怕要出大事。
最後邊關是守住了,西北軍卻元氣大傷,淩長壽都被召回西北了。
皇帝以往看西北軍哪兒哪兒都不順眼,現在西北軍實力大降,差點兒打了敗仗,他看上去比西北軍打了勝仗時還要高興,淩長壽想回西北,他立馬放人。
李暮歌看著皇帝這副做派,倍感無語,不知道淩家人作為當事人是什麼感受,估計和吃了死蒼蠅差不多,毒不死人但膈應人。
進了冬日後,天冷了,人搞事的心似乎也降溫了,太子算是擁有了楊家平替楚家,同時淩家依舊擁戴他,他沒有再和姜家聯姻的打算。
姜芝林高興得不得了,剛入冬就請祖父同皇帝上奏,準她帶著妹妹回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