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在外城,距離王公顯貴們居住的朱雀大街要遠上許多,出了朱雀大街,路邊嘈雜聲多了起來,來往的人也多了。
李暮歌撩起車簾看向路邊,路邊的小攤販正在售賣各種吃食,此刻雨停了,晨光乍現。
光落在那些吃食上,還有路過的行人身上,也順著李暮歌撩起的車簾落在她身上。
李暮歌只覺渾身一鬆,她好像終於走出了煉獄,走入了被煙火氣籠罩的人間。
“蒸餅——新出籠的蒸餅!”
“熱洛河!暖身養胃的羊湯!”
“胡麻餅,三文一個!”
叫賣聲不絕於耳,街邊坐著不少身著長袍的文人,還有一些長鬍子的胡商,喝著面片湯,手裡拿著饅頭,一口接著一口吃。
大莊的吃食類似唐朝,面片湯叫餺飥,饅頭叫蒸餅,街上常見的肉多是羊肉,少有豬肉,更沒有牛肉。
“殿下,要不要買點兒吃食?”
顏士玉被空氣中食物的香氣勾得食指大動,這個提議一出,李暮歌立馬點頭。
兩人下車買了份櫻桃畢羅,類似於現代的燒麥,就是櫻桃餡兒的。
櫻桃價貴,但正當時節,大莊百姓和大唐百姓一樣,特別喜歡吃櫻桃,因此縱然非常貴,那攤子生意也很是不錯,有不少身著華貴的郎君娘子來買。
李暮歌發現,那些郎君娘子大多都帶著書袋,想來是附近學堂的學生。
此地距離國子監不算太遠,李暮歌和顏士玉幹脆拿著書袋下了車,步行去國子監。
這一條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李暮歌越走心情越好,到了國子監大門前,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可以用“燦爛”來形容了。
國子監門前有不少馬車停留,有好些學子如李暮歌兩人一般,下車步行一段路程入內,如果還坐在馬車裡,很可能直接遲到了。
門口站著個身著淺緋色長袍的男子,對比他正五品上的品級,他的年紀很小看上去大概三十不到,長相俊美秀氣,與良嬪有三分相似。
正是良嬪的幼弟,李暮歌的小舅——寧澤世。
寧澤世看見了身處人群之中的李暮歌,他最近一次看見李暮歌,是在陛下的萬壽宴上,才過去沒幾日,他一眼便認出來了。
“臣見過十四殿下,殿下怎麼走著過來了?”
“舅父免禮,今日我只是國子監的學生,哪兒有先生給學生行禮的道理,路口人多,怕遲到便步行過來了,舅父,這位是顏家六娘子,目前也在國子監讀書。”
寧澤世是良嬪幾個兄弟姊妹裡最有出息的人,他讀書很好,學問研究得透徹,深得皇帝喜歡,被點為國子博士。
國子博士,相當於現代大學學院院長了。
李暮歌沒想到會是寧澤世出來親自接待她,她以為對方隨便派個人到門口就行了。
寧澤世則目光溫和地看了兩眼外甥女,隨後對顏士玉點了點頭,“顏家六娘子自幼頗有才名,入學國子監後更是深得助教喜愛,常聽荀助教提起,今年不知顏六娘子可會下場一試?”
顏士玉沒想到寧澤世是真知道她,甚至還能準確說出她先生的姓氏,她頗有些受寵若驚,趕忙道:“士玉才疏學淺,恐怕尚不足以入仕為官。”
“莫要妄自菲薄,顏六娘子與顏三娘子一般,自幼受教於顏老太傅,自是一等一的人才。”
寧澤世說起顏太傅的時候,語氣熱忱,李暮歌瞭然,看來寧澤世如大多數文人一樣,對顏太傅十分崇拜。
往來的人不時將目光往寧澤世身上投,順帶著看見了李暮歌和顏士玉,他們中大部分人不認識李暮歌,但都認識顏士玉。
顏家的千金,親姐姐是蝴蝶居士顏士珍,剛來國子監沒兩天,考試的時候,成績十分優異,寫出來的策論被直講和助教們連番誇贊。
能被寧澤世與顏士玉同時陪伴接待,他們縱使不認識李暮歌,也猜得到李暮歌身份貴重。
寧澤世意識到周圍人多眼雜,並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就將人引到了自己平日裡備課的地方。
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很寬敞的書房,書架子上全都是書,滿滿當當,甚至有兩層隔板都有點兒變形了,不得不加固兩根支柱來支撐。
這年頭的書是真的沉,因為除了紙做的書外,還有前朝遺留的竹簡,重量非同一般。
“坐,我為你們煮杯茶湯。”
寧澤世興致勃勃地去拿茶餅,李暮歌趕緊攔下他。
“不必了,一會兒我們要去上課,不好喝茶,舅父,今日我入學可要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