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坐一蹲,甚至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段懷容搖搖頭,目光寸寸跟隨秦獨的面龐。
最後一下不小心塗了一層厚的藥膏,多餘的藥膏堆在傷口下的臉頰上。他想用小木片去蹭掉,卻又怕戳到傷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段懷容看著眼前頓住的手,不清楚情況,以為是秦獨在打量他,便輕輕一笑。
這一笑,徹底亂了秦獨的心神,令他不由自主地撚了撚手中的小木片。半晌,他遲疑著抬起另一隻手,試探著接近段懷容的臉頰,想要擦去多餘的藥。
毫無防備的肢體接觸,段懷容意外,幾乎是本能反應地偏躲了一下,拉開了與那隻手的距離。
他的餘光看到,探來的指尖明顯顫抖了一瞬,而後僵在原處。
“擦...擦下多餘的藥。”秦獨語滯,在得到允許前沒有任何動作。
段懷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也是第一次從秦獨身上察覺到進退兩難的小心翼翼,一時竟不知是否該打破這樣微妙的氛圍。
在他思慮時,那隻手已有退卻之意。
段懷容即刻清醒,讓思緒回歸現實。接近北安侯,能與北安侯日漸親密,得到更多想要的東西,不就是自己這一遭的本意嗎?
他釣魚,魚上鈎,再好不過。
“侯爺莫要碰到我傷口。”段懷容放鬆神色,慢慢回正了臉龐,將臉頰與那指尖的距離縮至最短,稍稍向前便可觸碰。
秦獨暗暗深吸一口氣,以指尖輕輕撫過藥膏,輕柔擦拭傷口下的肌膚。點點柔軟和溫暖,刺激著他的指尖。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觸碰毫無血緣關系的人的臉頰。
此刻,他甚至連那張臉也不敢看。
溫涼的指尖明明不算柔軟,可在順滑藥膏之上緩慢移動,竟有幾分纏綿。
段懷容看秦獨這副模樣頗有意思。明明傳聞府邸出入各類俊俏公子,怎麼現在倒顯得不經風月,連摸個臉頰也要試探再三。
之前的風流浪蕩、情話連篇,和現在的小心翼翼,究竟那一面是演出來。
他得趣兒一笑,故意放輕聲音娓娓道一句:“多謝侯爺。”
秦獨並未應答,只是先自顧收拾了藥瓶,半晌深吸一口氣抬眼看過來:“是本侯該謝你,當機立斷從幷州調來兵馬,又令楊鎮率軍遠端牽制。”
說著,他如記起什麼趣事一樣,輕笑一聲:“還有在豫州軍大營劍指陳威,逼得他回了前線。若不是你,這會兒本侯要在冀州腹地苦戰了。”
“侯爺都知道了?”段懷容自然不是問那些兵馬調動,而是問陳威的事情。
想必剛才那會兒,秦獨已經把這些天所有事情來龍去脈都同副將打探清楚了。
這會兒,秦獨才複又暢快起來,起身負手笑道:“小段先生的威名,在豫州軍和北安軍裡可是無人不知了。”
他說著,一副欣賞的神色:“你當時若能真的一劍斬了陳威,恐怕更是名聲大噪。”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沒料到段懷容有這樣的魄力。以至於文仲奇在講述時,只差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樣的魄力可以令眾將士折服敬畏,也足以俘獲秦獨的心。
段懷容輕撫著臉頰的藥跡,沒什麼真心的謙虛道:“那不是怕給侯爺惹麻煩麼?”
確實是怕惹麻煩,所以才等著秦獨親手將人殺了。
“呵,那現在本侯斬了陳威,就不算惹麻煩了?”秦獨輕挑眉尾,想做興師問罪之態,卻藏不住笑意。
段懷容自知是在打趣,這會兒故作無辜反問到:“侯爺是在怪我?”
這一句半分嗔怪半分調侃,竟把秦獨問得語塞。半晌,他才回神道:“是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