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親眼得見時說,唐煦遙哄霖兒果真像是抱剛滿月的嬰兒,如此的認真和細心,在他成長的二十年間極少見到。
唐禮來送了兩碗湯面,適時來送書的將士們也到了,挑出十幾本擱在書案上,剩下的則送到書房去了,畢竟臥房不是很大,還是唐煦遙跟江翎瑜兩個人住,將那麼多書冊盡數堆積在地上,終究是太佔地方了。
江翎瑜坐起來,由著唐煦遙給他餵了幾筷子的面和蝦肉,還勉強喝了些湯,吃飽了就稍微舒服些,江翎瑜想著,大抵也是踩雪踩得,肚子裡受涼了,就蜷在被窩裡,看著唐煦遙吃這將近兩碗的面條,他胃口大,吃的東西也快,爽滑的面條裹著大蝦往嘴裡送,看著很有些狼吞虎嚥的架勢。
江翎瑜喜歡看唐煦遙吃東西,他不像自己一樣挑食,都吃得很香,江翎瑜時常會懷疑唐煦遙碗裡的是不是更好吃些,慢吞吞地起身要嘗一口,吃到嘴裡還是原來的味道,再大失所望,如此往複。
江翎瑜原本勸唐煦遙信守承諾,用過膳就去校場,可此時又不想他去了,也不好意思說。
唐煦遙見時間差不多了,這就得走,拿帕子擦淨了唇角,俯身吻一吻江翎瑜:“寶貝,我盡量早些回來。”
江翎瑜沒挽留,只乖巧點頭:“我等你一起睡呢。”
唐煦遙戀戀不捨,再度親吻江翎瑜幾遍,這才穿好了大氅出去,臨行前去父母的臥房,因為記著江翎瑜怕黑,所以想讓他們陪一陪,進去才發現只有王妃,郡王受皇帝的邀去紫禁城了,一時半刻回不來。
崇明帝跟那些親王關系一般,跟這個平陽郡王倒是好得很,不出意外肯定是留宿在紫禁城裡了,跟崇明帝徹夜飲酒,從前也是如此。
唐煦遙說是讓王妃夜裡陪著江翎瑜說說話,交代好就走了,去校場前,先到駱青山府上。
見到駱青山,他果然如廖無春說的一樣,眼神空洞,蜷縮在床角裡,誰來都嚇一跳。
“青山,”唐煦遙坐在床邊,問他,“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主帥,我的先生,”駱青山不答話,要先問唐煦遙,“我的先生可倖存麼?”
唐煦遙輕輕搖頭:“何府上下,無一活口,全部喪命。”
駱青山聞聲大哭,十分哀慼,泣不成聲,明明已經很抗拒真相了,還想問唐煦遙:“先生他可有全屍?”
“嗯,何蓉死狀悽慘,懷裡緊緊護著他的夫人。”
唐煦遙說:“他真是重情義。”
駱青山不哭了,抬手抹著眼淚:“主帥,我要是告訴你那天的事,你信我嗎?”
唐煦遙“嗯”了聲:“我信。”
駱青山顛三倒四地講述,大意是發現何宅黑燈的那個晚上,他的幼時玩伴說看到了一些怪異的影子,有斷頭的,脖子折了一半的,一開始駱青山沒往心裡去,第二天早晨跟著江翎瑜和唐煦遙去看,院牆周圍的屍體,跟晚上夥伴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樣。
唐煦遙聽到此處,心裡毛了一下,但佯裝鎮定:“這些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好好休息吧,養好精神再來校場操練,今日我先替你去看看,要是陳蒼不行,我得提拔些旁人了。”
“主帥,不要提拔旁人,我願意事無巨細地侍奉主帥。”
駱青山很是憂愁:“我會盡快好起來的,我,主帥我才苦盡甘來,不想與他們斡旋他了,我實在是不擅此術,如此一來,又不知何時才能出頭。”
唐煦遙答應了:“你與我出生入死多時,如此要求,我能滿足你,你也值得。”
從駱青山府上出來,唐煦遙就駕馬直奔校場,見到陳蒼,他只瞥了兩眼,不發一語。
敢惦記主帥懷裡的美人,他的青梅竹馬,這幾日陳蒼冷靜下來,與他對視之際,心裡都發寒,感覺自己很難有好下場了。
此時的郡王府,江翎瑜睡了一覺,一閉上眼就是何蓉的死狀,他死不瞑目,睜著的眼睛就像是在盯著自己,好像再看他一會,就要開口說話了一樣。
江翎瑜猛然驚醒,臥房裡沒有人,天也正亮著,往後瞥了眼,就是厚厚的一摞書,從何宅裡拿來的。
江翎瑜反應過來,這是從兇宅帶來的書,大抵是自己夢魘的緣由,感覺胃痛緩和了些,就捂著腹部起身坐在案前,一本本翻起來,想看看何蓉是不是在這些東西裡藏了什麼至關重要的線索,這才招來殺身之禍。
江翎瑜一是破案心切,二是這兇宅的東西真拿不得,何蓉有冤是值得人同情,可他非要入夢妨人,江翎瑜就想盡快的拿去燒了,免得屋裡不幹淨。
江翎瑜翻著書,不知翻了多少本時,唐禮進來了,還給他披上大氅,送了暖爐,這些事做完,唐禮就開始在各處拾掇一下,進來的時候,江翎瑜好好的,正當唐禮要出去,一回身,江翎瑜都伏在桌子上了,剛才拿著的書扔在一邊,細瘦的胳膊有些發顫,肯定不是累了,看這樣子是疼得。
“夫人,您怎麼了?”
唐禮慌忙過去瞧瞧江翎瑜:“是哪不好受了?”
“唐禮,你扶我起來好不好?我想躺一會。”
江翎瑜起不了身,細白的指頭掐著腹中翻攪的地方,輕聲說:“我本不想麻煩你,只是我胃疼得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