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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 章 無人之地完……
那是我們各執己?見若幹年後的夏天。
山裡一連下?了多日暴雨, 河水暴漲，呼嘯著在山間奔騰。
河水太?湍急，河面上只架著一座僅容兩人通行的土橋, 從前?有學生失足落水, 學校和村裡打撈了半個月也沒找到屍體。
校長?、楊宣還?有我, 我們三人每日放學時都會送學生回家。一開始我是和楊宣一起的，後來我熟悉了路, 就一人負責了幾個學生。
那天天亮前?下?了一夜暴雨, 早上和下?午倒是沒下?雨，放學時也沒下?雨，只天陰沉沉的, 烏雲蔽日。等到送學生到半路上，卻毫無?預兆地下?起雨來。
及至我送完學生回來，那河水早氣勢高漲, 朝每一個路過或即將路過的人張著血盆大口，只是看一眼就教人心生恐懼。
我回到宿舍時楊宣還?沒回來, 我莫名?有些心神不寧，但不知緣由，在宿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下?無?措起來。
為緩解我有些焦躁的情緒, 我找了學生的作業出?來批改, 那一天效率卻奇低, 接連改錯了好幾道題。
煎熬地等到天色將晚, 甚至雨也停了，卻仍不見楊宣歸來。以往楊宣送學生晚歸是常有的事，他常常留在學生家幹半晌的活兒才不疾不徐地往回走，但我此?前?從未如此?不安過。
我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再等不及了，拿了手電筒，預備出?門去找人。
剛到學校門口，就見幾個村民神色焦急地往學校趕，看見我還?朝我大力揮手，一邊叫我一邊回身指他們來的方向。
時至今日我根本想不起來他們說了什麼，興許那時我腦子?裡是空白的，可他們的模樣?又?突兀地印在我腦海裡，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騎腳踏車已經很少摔的我，一下?倒在學校門口，鏈條摔斷了，我和幾個村民一起往出?事的地方跑。
等跑到時我才發現，楊宣並沒被河水沖走，但情況也並不樂觀，他遇上了泥石流。
這重重大山愈發面目可憎起來，祂察覺到命運的死迴圈開始松動了，祂不允許，於?是連山外來的人也不放過。
祂要將任何試圖撼動命運之?人的魂靈，毫不留情地鎮壓在祂腳下?，與世世代代埋在這片土地的骸骨一起，被光陰腐蝕，被命運禁錮，永世不得超生。
祂有的是辦法，那些如果不與人命掛鈎時稱得上波瀾壯闊的江河湖海，都是祂用來捍衛祂統治的手段。
我那時麻木地想：這就是楊宣的命運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答案，以至於?村長?告訴我楊宣並沒有被泥石流埋葬，而?是傷了腿時，我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被人帶去救到楊宣的地方，他的腳踏車殘破地倒在一邊，車筐裡掉出?兩個西?紅柿——他以前?從不拿學生家給的東西?，後來以為我愛吃西?紅柿，有人家想送他什麼時，他要是見人家地裡的西?紅柿生得好，就會替我討兩個。
這兩個摔得稀爛的西?紅柿靜靜躺在一泊血水裡，楊宣的血混著渾濁的山水，顯得是那麼多、那麼濃，他全身的血液都流盡了似的。
我看的頭暈目眩，背過身嘔了出?來，我覺得那不僅僅是一灘血水，是楊宣的生機，更是他被群山擊潰的命運。
那一天的起起落落，等摸黑趕到醫院時，徹底落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楊宣的命運沒有惠顧他，還?是我的命運一如既往地憎恨我、不願惠顧我，站在我面前?的、本該濟世救人的醫生，那一刻更像個冷漠無?情的死神。
楊宣的腿傷不算嚴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止血，進一步檢查後診斷為急性白血病。
這一天裡，命運一次又?一次捉弄我，我每一次都上當，最後一次也不例外。
我那時很不清楚急性白血病是怎樣?的，我認為楊宣的命運應該是和千萬重大山抗爭，我盲目覺得楊宣不會死於?疾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