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好像包含著某種逝去的紀念,“第一次”總有一種想要回唸的情感,胡翼問蔣英的這個問題,是一個讓人不得不回憶的問題。
過了很久,蔣英看著胡翼,“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只是隨便問問。”
蔣英將目光移向他處,半晌,她夾了一口青菜給胡翼,“應該是在一個裁縫店。”
蔣英居然回答了這個問題。
胡翼的眼光有點濕潤,“我記得爸說過那個裁縫店,好像是叫什麼‘霞光’。”
在一個煙雨濛濛的下午,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在走出霞光裁縫店的時候迎面走過來一個打著傘的女子,霞光裁縫店藏紅色的的招牌被細雨打濕,那種令人難忘的顏色就像是天邊的晚霞。
有些時候給我們幸福和痛苦的是同一個人,也許痛苦是現在,但幸福一定是過去。
蔣英夾了一口米飯,停頓了一下,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麼,胡翼看著若有所思的母親,一股暖流流進胡翼的心裡,胡翼幾乎快要落下眼淚。
胡翼今天來就是見母親一面,吃過飯後,胡翼告別母親,“媽,我走了。”說完之後,半晌,才轉過身,走了出來,他停頓了一下,又走了回來,他握住了母親的手,“媽,我記得以前你經常曬太陽,以後記得多曬曬太陽。”
蔣英看著胡翼,眼神顯得很憂鬱,“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對媽媽說。”
胡翼看著蔣英:“沒有。”
蔣英摸著胡翼的耳朵,“早點回去吧。”
胡翼笑了笑,轉身走了出來。
也許蔣英以前的病痛已經讓她對於人生有了另外一種看法,胡翼能夠感覺到蔣英心如止水的平靜,這讓他的思緒漸漸平複了下來,他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胡翼決定去找父親。
胡翼來到了鄭介民送他到的那個路口。
他向四周看了看,這裡是一個十字路口,正北方向停著十幾輛洋車,一群車夫們在一起抽煙打哈哈,正南方向的路邊是個露天的茶館,看起來生意挺不錯,正東方向的角落裡有一個鐵匠鋪,叮叮當當的響個不停,要是不注意的話,還難發現這個鐵匠鋪,胡翼判斷出,自己來的方向應該是朝西面。
他現在就走了過去,他在努力的回憶著他在黑暗中搖搖晃晃的有關方向方面的記憶,他每走一步都會回響當時他在車裡面有沒有特別的記憶或者聽到特別的聲音,每遇到一個路口就會判斷應該是那個方向,胡翼憑著自己的記憶來到了一個長長的衚衕口。
這不能算是一個很偏僻的衚衕,但是如果你走進去的話,這裡不僅變得偏僻而且很難找,這裡是煤渣衚衕,胡翼向裡面走了一百多米,遇到一個三叉路口,朝西的一條路比較窄,而朝東的一條路比較寬。
胡翼選擇了朝東的一條路,因為朝西的那條路只能夠一輛轎車行駛,而朝東的這條路可以行駛兩輛轎車還綽綽有餘,如果出現什麼緊急狀況的話,那條較窄的路很可能有很多的限制,有的時候車也是要掉頭的。
二十歲的胡翼判斷非常的準確。
就在路口,胡翼看見了一夥人,準確的說,三個人,一個個子較高,另外兩個個子較矮,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胡翼覺得那種顏色的衣服,他好像在那裡見過。
胡翼突然想起來了,就像是黑夜中突然出現的一道閃電,他打了一個冷戰。那天胡翼和父親從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倒在血泊中的兩個人就是穿著這樣的打扮。
他們是日本人,難道日本人發現了這個秘密的地址?他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突然,那三個日本人不知發現了什麼動靜,一下子閃到了路兩旁,胡翼也聽到了發動機的聲音,他迅速地閃到了牆角,這時,從巷口開出來一輛黑色的轎車,轎車快要駛到路口的時候,兩個日本人突然沖了出來,胡翼聽到一聲槍響,轎車的玻璃隨著槍聲崩碎,汽車開始加足馬力向前開去。
就在汽車加足馬力向前開去的這幾秒鐘,已經有十幾發子彈打中了轎車,三個人不顧一切的沖了上來,一邊飛奔,一邊射擊。
轎車一頭撞到了一顆槐樹上,樹葉被撞下來不少,一個人從車裡沖了出來,以車為掩體進行射擊,這個人胡翼見過,他是鄭介民。
一時間槍聲大作,鄭介民槍法極準,第一槍就打中了一個日本人,那個日本人悶哼一聲,仰面栽倒,鄭介民好像不停的朝著車裡喊著什麼,胡翼看清楚了,車裡面還有一個人,他就是胡正陽。
胡翼不顧一切得沖了過去。
“爸!”車們已經嚴重變形,胡翼用勁了全身的力氣還是打不開,胡翼透過破碎的玻璃看見父親的額頭正在流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現在是否還活著,胡正陽在流血,他依然睜著眼睛,但是毫無反應。
胡正陽的頭部中彈,呼吸已經停止。
胡翼幾乎接近於瘋狂,他直接從車窗鑽了進去,他抓住父親的雙肩,不停的搖晃,不停的搖晃,但是胡正陽已經聽不見了。
鄭介民看著這個突然出現但是已經失去理智的這個孩子,完全愣住。
這時從巷口沖出來幾個人,朝著剩下的兩個日本人射擊。
一個日本人腿部中彈,另一個日本人逃到了衚衕裡。
胡翼失聲痛哭,整個人已經癱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