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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念傷勢穩定,便與晏黎一同隨蘇妙悟北上,三人告別藥婆,從河灣村徒步出發,先是向東緩行,在十幾裡外的海陵稍作休整後又轉而向北,沿陸路向著此行終點——位於東萊海外的方寸山前進,日漸暌離溫暖富庶的江南境,開始進入荒原。
東萊是齊州以東海角的統稱,在後世將其稱為山東半島前,齊州已是一片玄妙有靈、孕育日精月華的神奇大地,同時亦是道教派別方仙道的之處。《史記·封禪書》記載齊地八神,即為天主祠天齊;地主祠泰山樑父;兵主祠蚩尤;陰主祠三山;陽主祠之罘;月主祠萊山;日主祠成山;四時主祠琅邪。
齊州有福地,人傑地靈,齊州位於神州極東,繼而則是被無盡海環繞的化外境,傳說化外有仙山蓬萊、方寸、瀛洲,有象徵萬物終結的歸墟,亦有生息著白民的芷子島、垂櫻岬,屢屢有人自稱望見飄渺虛無的海市蜃樓,統統不足為奇,因為太陽東升西落,無盡海容納星辰,是一切的初始之地。
當無數流民爭先恐後從動蕩的北地湧往溫煦的江南時,三人沿斷斷續續的道路開始溯流而上。走在前面的蘇妙悟似乎是此行領袖,他在旅途伊始情緒昂揚,盡管晏黎始終認為晏念才是真正的領導者。
沉默寡言的晏念儀神雋秀,有著翹楚之姿,可是眉宇間卻盤桓著拂不去的惆悵,他的臉色因為失血而蒼白,長發隨意束起,藍白相間的粗麻布衫幾經修補,依舊遮不住破敗。
晏黎與他並肩而行,舉止顯得小心翼翼,在適應孤單的旅程前她不時嘆息,不時自怨自艾,負傷的晏念如今與一件易碎的奢侈品無異,她小心翼翼避開晏念脅下的傷口,裝作若無其事地抱緊他的臂膀。
在離開河灣村時晏黎又妝飾一番,善良的藥婆叮囑她,她的美貌將成為某種罪孽,在他們即將展開的旅程中,雖然晏黎似懂非懂,但仍聽取了藥婆的建議,她用一件赭色布衫將自己烏黑的發絲和單薄的肩膀包裹嚴實,這讓她顯得格外陰鬱,儼然是比在乞活軍時更加落魄的、在亂世流離日久的乞兒,盡管細心的人不難發現,在灰塵淡漠處、在斑駁的泥痂下她不經意露出的白皙肌膚,以及如點漆般明亮靈動的眼眸其實蘊著波光,蘊著與她年齡不相稱的睿智。
幸好除了蘇妙悟,他們一路上再未遇到“細心”人,所以她不過是一個單薄的乞兒,在亂世勾不起任何疲於奔命的人的好奇,但這並不意味他們沒有遇到其他麻煩。
隨著北上,蘇妙悟的舉止裝扮愈發顯得違和,即便風餐露宿、與流民為伴,他依然出塵、細膩的宛如從卷帙中走出的仙人,晏黎幾次要求他以茅草遮蔽黑匣的光澤,用泥汙掩藏青衫的華麗,卻一一被他拒絕。
晏黎只好向晏念求援,可晏念卻一笑置之,他們尚未離開江南,路上仍有巡弋的晉國騎兵,這場漫長的旅程不過才剛剛開始。
得益於藥婆的靈藥,晏唸的劍傷迅速癒合,可是鬱積的心結卻繁蕪難解,他躊躇不決,終日不發一言,他正前往齊州,也即意味著他正遠離冉閔,遠離乞活軍,遠離他昔日的夢想。
某日清晨,當三人穿過一片蔥鬱的松林時,或許因為口中乏味,晏黎開始繪聲繪色描述歸元閣的美味,晏念一邊傾聽,一邊呼吸林地間的清新空氣,松脂的氣息宛如午後溫煦的陽光,喚起他沉睡的記憶。晏黎仍在自顧自講述鱖魚與鴨舌,悅耳的聲音恍如鶯囀,晏念含笑望著她,試圖沉浸於她所描繪的畫面中,但他隨即放棄了,因為負罪感大舉來襲,他忽然想起在日暮森林中音訊杳無的乞活軍戰士,當他和長信領兵南下時,他們就已是他身負的責任。
於是他發瘋般要求折返,以便他能親眼確認他們的下落,而不是透過晏黎支離破碎的描述以及蘇妙悟一廂情願的臆測,出乎意料的是,晏黎搶在蘇妙悟前率先表示反對,她希望繼續旅程,她央求著,因為她對蘇妙悟口中的方寸山充滿嚮往——高聳入雲的盤古巨樹,亙古的司命塔,巨大的天車,她一向好奇心旺盛,不然怎會與蘇妙悟相識?
可更多的,是她對安危的考量,經過之前的別離,她對晏念生出一種失而複得的珍惜感,當蘇妙悟將可能出現於日暮森林的狀況一一羅列後,不論真假,她都不願晏念再遭逢哪怕半點危險。蘇妙悟更是直接無視了晏唸的要求,他直言不諱地指出,晏念負傷的身軀甚至敵不過家禽,若一意孤行,或許還會搭上晏黎的性命。
之後他們繼續趕路,蘇妙悟規勸晏念把注意力放到景緻和旅途上,盡管景緻滿目瘡痍,旅途棲惶清苦,可是隨著時間流逝,晏念因負罪而生的執意終於開始動搖了。
他們沿著通往徐州的官道又走幾日,空氣愈漸濕冷,視線中的平原有了起伏,起伏不斷蔓延,最終化為連綿的丘陵。
壯闊的景色總能讓人心境豁達,但是越往北,饑荒與混亂也越發嚴重,晏念已有幾天沒看到巡弋的晉國騎兵了,自從幾日前,他最後一次目送他們消失於地平線後。
北地的荒原與溫煦的南境成了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在他們面前,三兩成行的流民眼中充滿覬覦和貪婪,為求生鋌而走險的人開始不擇手段,不斷在人煙稀落的地方重複上演搶劫與謀殺的劇情。
“適應的特性會讓塵寰不斷形成新的秩序,所以屈從本能的眾生只是不完整的生靈,他們需要約束,即便只是虛假的規則,不然便像這樣,混亂造成貧瘠,貧瘠滋生新的混亂!”在目睹一次又一次的弱肉強食後,蘇妙悟冷漠地總結道,這讓晏念回想起冉閔曾說過的話:“只有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萬物才能恢複本來面目,因為眾生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