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絕境會讓所有人成長,”先前一直沉默不語的冉閔忽然說道,“況且我們並非孤軍作戰。”青州郡守魏子謙向他允諾了兩件事,既然糧草已運抵,之後便只差發兵。
“晉國從建業調配了三千騎兵增駐青州,”孫慈說,“加上原先守軍,怎麼也過萬了。”
“我去接應糧草時,魏子謙說將親率兩千精兵,支援攻城。”徐元茂說。
“兩千...”冉閔無意識重複道。
“是兩千精兵,”李牧禾提醒他,“兵微將寡的臨淄不可能同時應對兩方攻勢,兩千精兵已足夠牽制守軍。”
“攻城的計略,是否要知會青州郡守?”孫慈問。
“不!”冉閔說,盡管心底糾結,嘴上卻答得斬釘截鐵。
“父親,”冉禛說,“自西邊返回的斥候說九黎已包圍晉陽,晉陽之於燕國就如巴東之於晉國,是值得舉傾國之力孤注一擲的壁壘,所以燕國不斷在各地抽調駐軍,如今臨淄守兵已不過千餘。”
“燕國要抵禦九黎,就不用防備晉國嗎?”孫慈若有所思,“雖然晉帝昏聵,桓謝兩家卻一向有北伐之心。”
“嗯,”冉閔微微頜首,陷入沉思,“透過魏子謙與我們聯合,或許就是晉帝的隱晦用心。”
“希望如此...”孫慈喟然而嘆,天下之勢,就像一副難以參透的迷局,往往只能悟,不能說。
“將軍...要不...流民...打臨淄...我們...攻青州。”原本熱絡的討論因老虎只言片語的殘句戛然停息,但這又不失為一個好的啟發。
“放屁!”可徐元茂隨即劍眉豎立,氣憤不已。
“你...才...放屁。”老虎豪不示弱。
“攻青州是不義之舉!”徐元茂說,他是忠誠武者,慷慨悲歌之士,剛烈而重名節。
“不行!”孫慈斬釘截鐵地說,“這些年晉國對我們圍追堵截,恨不能殺之,可我們從未有過反抗,並不是糾結道義,而是不忍同族相殘,更不想因此失去人心!”
“好...吧...”老虎說,他服孫慈,因為孫慈的豁子嘴就是被晉國兵士切開的。
“我們北上,是因為青州給予支援,合義合情,”孫慈說,“若反攻青州,即便順利攻取也未必是好事,那會讓燕國擁有南犯的託詞,更何況,若晉國起兵收複,我們守得住嗎?”
“乞活軍的目標是臨淄!”冉閔強調道,“我們要謹記自己是誰,要做什麼!”他望一眼老虎,之後又環視眾人,“此次是義無反顧的決策,不論流矢、鐵蹄肆虐,即使孤軍奮戰,我們都不能回頭,不能止步!”
對眾將來說,冉閔的話比先前所有辯論都要有說服力。
“元茂領步兵,牧禾領騎兵待命,孫慈率流民掠陣,其餘作戰方案...等明日再商榷。”再商榷,是因為這場戰爭仍存在許多變數,而冉閔只能隨機應變,因為不論什麼樣的計謀、權策都比不及變化,好在冉閔在眾人臉上看到了他所期待的堅定和忠誠。
“不論勝敗,希望不遺餘力!”他說,“傳令,天明拔寨,百裡疾行!”
天色濃鬱如墨,星光也不如往昔璀璨,朔風在雲際現出微光前就已平息,營寨中的光被四周黑暗吞噬,寂寥的荒原恍若另一個世界,老虎在眾人的喧囂聲中靜默的完成披掛,之後率領五百精兵無聲消失於晦暗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