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驚雷閉上眼睛,終於放棄了那個頹喪的念頭。
在溫緲的扶持下,他轉身進了馬車。
而另一邊,崔騫在旁邊死死盯著他,直到目送著馬車出了城門,消失在遙遠曲折的官道上,再也不可見了。
裴翎一個人回了府邸,天已經黑沉沉的了。
踏進門庭,穿過書房,他進了後花園。
天氣日漸寒冷,秋風蕭瑟,連帶著庭院都透出一股子冷寂來。
他目光掃過東邊,緊靠著後花園的地方,那裡是任驚雷以前的院子。在京城的大多數時間裡,他都習慣住在這裡。
沿著栽滿松柏和梅樹的庭院一路向東,突然,他腳步一頓。
裴拓的身影正在花園中,他正躺在涼亭延伸出的迴廊上,一隻手搭在臉上,遮蔽了表情,朦朧的月光灑了滿身。
聽著裴翎走近的聲音,他也沒有起身。
雖然只是初冬,早開的梅花已經綻放開來。
偶爾有寒風吹過,零星飄落幾片花瓣。落到下方俊秀挺拔的年輕軀體上。
就像那個人曾經喜歡呆在這裡的模樣。
“回來了!”裴翎只說了這樣一句,他並沒有詢問裴拓是怎麼半路得到了訊息,從去北疆的道路上又折返了回來的,也沒有責怪他為什麼闖進刑部,跟官員起沖突。
裴拓“嗯”了一聲。
裴翎沒有打擾他,繼續向著後院走去。
在他身影即將淹沒在一堆繁盛地過分的植物叢中的時候,裴拓突然開了口。
“叔父,我要回北疆。”聲音帶著變調的壓抑。
“想透了,就回去吧。”裴翎清淡地說著,並沒有停下腳步。
馬車走得很快,一天之後就下了官道,到了司水河岸邊。
早有快船停泊在那裡,等候著主人大駕光臨。
溫渺和任驚雷以及使節團的成員們上了其中一條船,負責護送的趙平一帶著神策營的人馬乘坐另外五艘船。
揚帆,船隻迅速南下。
從司水河拐入安江,水面上風平浪靜,不平靜的是人心。
這幾日溫渺幾乎每時每刻,都小心翼翼陪在陳璃身邊,生怕他再有想不開的時候。
好在陳璃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一切恢複如常。
溫渺漸漸放下心來。
終於到了松江水系,趙平一帶著神策營的幾個軍官,登上戰船,向溫渺一行人辭別。
護送的路途就到此為止了。再往前,由南陳的戰船接應。
停泊在岸邊的船隻出乎預料地多,都是南陳水師的精銳戰艦,它們剛剛執行完運送一萬俘虜的任務,停留在這裡等候著使節團一起返回。
換乘戰船的功夫,雙方客氣地道別。
溫渺行禮道:“這一路辛苦將軍了。”
“分內之事而已,溫大人才學廣博,小子一路受益良多。”趙平一立刻回禮,同時衷心說著,“希望有朝一日,在我大周朝廷中,也能有幸聽聞溫大人的教導。”
自家皇帝對這位博學鴻儒也極為贊賞,將來若能歸降,少不得重用的。
對趙平一話語中的拉攏之意,溫渺不置可否。
雙方客套了幾句。趙平一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陳璃。
“九殿下……也請保重吧。”抱拳行禮,然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