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要親手殺她。
心中無與倫比的痛苦和憋悶。
直到身後的腳步聲傳來。
秦諾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崔騫,還有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霍太後。
曾經在這個宮廷中說一不二,甚至能堂而皇之地壓制帝王權柄的女人,如今已經陷入了永眠的深淵。
秦諾心情有些複雜。
也許是如今崔騫的痛苦,正好是他一天前所親身經歷過的。
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總是一件難以讓人釋懷的事情。而且,霍太後在崔騫生命中的位置,遠比秦澤對自己來說更加重要。
這麼想著,對眼前之人濃重的厭惡不禁略微減少了兩分。
意識到有人進來了,崔騫瞬間從短暫的失態中清醒過來,他後背繃緊,彷彿一隻受了驚嚇的貓科動物。
發現進來的人是皇帝,他逐漸鬆懈下來,緩緩站起身。
“皇上滿意了?這個結果。”
“辛苦崔卿了。”秦諾平視著他回道。
崔騫頓了頓,突然問道:“皇上要殺我嗎?”
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地問出這句話。看來今晚的事情,真的對他刺激不小,都有點兒破罐子破摔了。
秦諾溫聲道:“這個夜晚,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那麼以後呢?皇上要殺我嗎?”崔騫繼續冷漠的問道。
秦諾沉默下來,靜靜看著站在自己身前不足三尺距離的青年。
半響,他笑起來,“朕希望,崔卿日後能恪盡職守,你我君臣相得,自然一切無憂。”
崔騫眯起眼睛盯著他,以一個臣子的目光來說,過於無禮了。但是在這樣無禮的審視之下,秦諾依然平淡冷靜。
他正在分辨自己話語的真偽。
秦諾聲音放軟:“於公,如今朝中人心未穩,邊境還有外敵虎視眈眈,朕也不希望再出任何波瀾了。於私,你是朕的表哥,父皇在天之靈,也不願意你我兄弟再起紛爭。況且你自幼與幼絹情同兄妹,朕也不希望讓幼絹傷心。”
他言語誠摯,並無一絲作偽,這本就是他的真心話。他對崔騫是有殺意,但現在不是動手的時機。他曾經想過將崔騫以謀害太後的罪名,明正典刑,反正對付這家夥,過河拆橋他毫無心理壓力。但是反複思量,最終還是放棄了。
誅殺太後,已經是迫不得已之舉,大大有違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念和禮教意識,但還可以用別的方法遮掩過去,如果連崔騫都一併處置了。理智的,明白自己是除惡務盡,膽小的,必定要憂慮自己要大肆刑獄了。
而且崔騫身上還有一重政治意義。他在南陳殺戮眾多,自己若在此時處置他,難保不會讓人想歪。
自己的南陳血脈,終究束手束腳。
反而如果對這個太後死黨,殺戮南陳眾多世家的人輕輕放過,更能昭明自己的立場。也能盡快讓眾臣心安。
身為君王,不可能隨便以自己的好惡來任意行事。如今的朝堂,確實經不起任何波瀾了。
崔卿終於低下頭,單膝跪倒在地:“臣多謝皇上寬宏。”
秦諾心下稍安,上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笑道:“馬上就是早朝了,一起過去吧。”
議政殿裡,眾多朝臣早早到了。有訊息靈通的,如範文晟等人,神色複雜難辨,偷偷瞟向禦座,卻又很快挪開了視線。
每個人幾乎都焦躁不安著,等待著懸在頭頂上的寶劍落下,卻又強自裝出冷靜的模樣。平日裡這個等待禦駕的時間,很多朝臣都會三兩個湊在一起,議論著接下來要談的政事,但是今天早朝的議政殿,卻安靜地出奇。
直到兵部尚書霍東來跟大將軍裴翎聯袂而來。
聽說兩人甚至是同車前來的,朝中眾臣紛紛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