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兩句,就聽見旁邊的桌上幾個人在熱烈談論著。
“我看這二甲的幾篇文章,倒是比前面的都紮實。其中這篇排第五的文章,比前三的還要精煉些呢。倒是今科的前三甲,狀元公也就罷了,第二名的好生平淡,並無亮點,第三名的文秀有餘,銳意不足……”
幾個人對文章一陣評頭論足,大多數人都稱贊第五名的文章寫得更好。
旁邊的桌上,王德諾看康殷神情有些黯淡,低聲道:“文無第一,管這些幹什麼?”
康殷搖搖頭,“我之前翻閱過《簪花錄》,也覺得這陳頻公子的文章比我略強兩分呢。”
王德諾笑道:“你倒是謙虛,只可惜文章好壞,可不是看咱們的評判,而是考官的看法。”
秉持這個看法的人也不少,對面桌上有一個矮個子的書生笑起來:“紮實不紮實,又不是咱們說了算,還是得看主考官是否合心意。”
“是啊,能進這個名次的,文章那個不紮實,讀起來,篇篇都是字字珠璣,如玉在喉。只是論點是否合乎題目,才是關鍵。”
“那可未必,聽說今科的考卷,是上呈禦前的,今上親自點了名次的。”這個時代的科舉還沒有殿試這個環節。
“什麼?真的假的?”眾人都震驚起來,“這麼說來,今科的前幾名,都是合乎上意的。”
“所以說今科前幾名的文章,可得好好揣摩啊。”訊息靈通計程車子笑道。
眾人熱切討論了一番,一個人突然道:“唉,就算名次排得高了,也未必將來仕途順暢。若是高門出身,自然一路青雲直上,若是我等小門小戶,也只能在地方上熬資歷了。”
一句話引來滿桌的沉寂,如今茶樓上計程車子,包括考中了的康殷和王德諾,都是普通寒門子弟。
一個藍衣書生慨嘆一聲:“說的也是,你剛才還替這第五名的抱不平呢,人家的前途,只怕是這一屆中最好的。”
開頭說話計程車子大惑不解,翻開名目,上面陳頻兩個字映入眼中。
“是哪個世家出身嗎?咱們大周並無上等的名門是這個姓氏吧,南陳倒是有。”說到後來,他調侃了一句。
桌上眾人都鬨笑起來。藍衣書生搖頭苦笑道:“可別在這裡亂說貧嘴了。你竟然連這個也不知道。這個陳頻,可是南邊呈州小有名氣的才子,出身更是不得了,可是當今承恩公的弟弟。”
承恩公,在座的幾個想了想,立刻醒悟過來,“原來是今上生母陳貴太妃的母家。這個陳頻,豈不是今上的親表弟?”
“正是如此,聽說陳頻之前就已經入宮面聖過了。”
“這樣的人,何必非要進考場,直接走恩蔭就是了,還要擠佔不多的名額。”有士子抱怨起來。
“你有所不知,這陳頻從小就是呈州出了名的才子,心志高傲,不屑於走捷徑的。他少年時候,就替自家祖父編撰留下的文辭遺篇,合集刊行,是極有孝心的。”
“祖父的遺篇,就是貴太妃的生父嗎?”一個書生問道。
“聽說只是個普通舉人出身,一生隱居鄉間,並未出仕的,能有什麼好文章。”
看到在座眾人都不以為然,那個呈州來的書生搖頭道:“我本來也以為,這陳老太爺的文集,並非什麼出名的,必然不過爾爾。但是日前偶爾得了一冊,翻看了,竟然極有見地,文采不凡,讓人耳目一新,不下當今學術大家。可見話本子裡說的有時候也沒錯,大賢有時候真的是隱居避世的。”
這誇獎堪稱隆重了,有些不熟悉這書生的都嬉笑起來,覺得此人必是因為那陳老爺子是今上的外祖父,才如此推崇贊美。
但在座的幾個人好友卻深知同伴性格實誠,絕不會諂媚權貴的,不禁好奇起來,“可有一觀?”
“我記得是叫做《草齋明錄》來著,不知道這書鋪裡是否有。”那書生大力推薦道,“你們一看便知,我說的半點兒沒有誇張。”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調動了起來,有幾個書生去問書鋪老闆。
這朱筆樓不愧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店,竟然真被找出來了,而且還有不少庫存。
反正價格便宜,好奇的書生們紛紛買了翻閱,連王德諾也跟著湊熱鬧,拿了兩本,帶回來跟康殷一起閱看。
“好文章!”看了沒多久,王德諾忍不住拍案叫絕,難怪剛才那書生如此贊美,想不到這位陳老爺子真有如此大才。
“如此高才,為何沒有出仕呢?”有書生忍不住遺憾道。
“也許是性情淡泊,不好名利,如此賢人,才是真名士自風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