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正抬頭看著頭頂四方的天空,自言自語:“唐元最近忙什麼呢?地窖裡怎麼會有別人的氣息?一股酸餿臭氣,好在是個臭男人……”
賀琅不動聲色,微微掙動了一下,但蘇朝朝已經回過頭來,笑盈盈的,嘴角梨渦像清澄湖面的漣漪。
“覺得自己像什麼?”
“你知道螃蟹嗎?見過吧?吃過吧?”她一面說,手中的細木棍在他身上劃了個雙井字:“這螃蟹啊,張牙舞爪,橫行霸道,所以,下鍋之前,要先把鉗子給捆起來,在肚皮上這樣這樣捆上幾道,他就老實了。”
“你方才救我,可見你心地不壞。”
賀琅動了動手臂,繩子看起來綁的很複雜,其實很鬆,片刻就能脫身。
蘇朝朝見他不理,把劍刃在他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她綁人不怎麼樣,下刀卻又輕又快,拉出一道利落的傷口。
她可是個廚子,繩子玩的不好,刀還能玩的不利落?
“你找唐元做什麼?”蘇朝朝問。
賀琅面無表情,暗中用力松動繩索。
“你不答便算了。我與唐元本來也沒什麼交情,不願意摻和你們的事情。我拿了醬就走,你既然願意救我,也沒必要再刁難我。如今刀在我手,我不為難你,也不想你為難我。”
賀琅暗暗的動著繩索,卻見那丫頭突然把劍刃湊了上來,捧著一缸酸辣醬蹲在他面前,仍舊絮絮叨叨好言好語的勸說她,不要給她找麻煩。
此時賀琅恰好掙開一隻手,伸手便要奪劍,這丫頭不會半點武功,反應卻十分靈敏,一缸醬脫手砸在他頭上,人已帶著劍急退數尺。
有生之年,賀琅都沒有受過這種侮辱,被一個半大的丫頭片子,將一壇子紅紅綠綠的醬撲面砸了一臉!
蘇朝朝嚇了一跳,拽住繩索踩在他背上,趁他眼前模糊,將人再次捆成了一個粽子。接著順手抓起一把幹草就往他臉上抹:“快點擦掉,你那隻手也別閑著,要快點擦幹淨,你別待著啊……這可是朝天椒剁成的酸辣醬,辣的厲害,一會兒你臉就腫成豬頭了……誒……”
蘇朝朝停了手,不知不覺越湊越近,一隻小手伸進了他脖子下面。
賀琅閉著眼睛,準確捏住了她手腕。
她驚慌失措,捆了半天,他一隻手還放在外面。
蘇朝朝掙了掙,沒能掙脫,茫然道:“你臉皮翻起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皮面具嗎?”
小姑娘近在咫尺,他一隻手活動自如,稍微換個方向,就能掐斷她細嫩的脖子。
賀琅並未猶豫,正要動手,就聽她叫了一聲:“唐元!”他一怔之下,已經被她脫身,小鹿一樣跑掉了。
賀豐找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將軍頭埋在水盆裡,一身都是濕漉漉的,頗有些不可言喻的狼狽。
衣裳濕透也便罷了,偏眼睛疼痛難忍,臉上火辣辣的,浸在水裡方能緩解片刻。
賀豐自去搜尋一番,片刻後拿著一方絲帕回來:“地窖裡有人住過的痕跡,看來唐公子和傅長忌是匆忙轉移。屬下在地窖裡撿到這方絲帕,質地上乘,或許與唐公子有關。”
賀琅已摘了面具,山淵佇立,沉沉道:“傅長忌被多方搜捕,自然沒有閑心還帶著一名妓子的帕子。”
賀豐並未多問,細細一看,帕子上繡著楊花、蜂蝶,確實不似正經人家用的帕子。
賀琅此時已緩解少許,仍舊胸中一股戾氣。三言兩語囑咐賀豐繼續追查,又吩咐他先去查蘇朝朝的下落。
“我假冒傅長忌進京,暗羽想必已知道了。我倉促追來此處,沒有捉到真正的傅長忌,反而被這丫頭瞧出了人皮面具一事。”
賀豐道:“若是個鄉野丫頭,未必能認出傅長忌。”
賀琅一腳踢翻院牆,放了把火。片刻,才在火光中看向賀豐。
“這丫頭或許無關緊要,只不過我救了她,她卻把我綁起來,戲弄了一番。”
賀豐渾身一激靈,挺直了身子:“將軍息怒,我這就去查清楚。”
他跑出去又突然折轉:“將軍……那丫頭,長的什麼樣?”
賀琅轉動手中扳指:“醜!又醜又蠢,不配為人!”
賀豐又跑了,片刻又再次回來:“那個將軍……小王爺奉旨乞討,今日期滿,您不去寧王府看看?”
“奉旨乞討?”賀琅眼鋒遽變,微微冷笑。“倒是冠冕堂皇,也不過是磋磨忠義之後的藉口。他這些天都在哪裡?”
賀豐道:“陛下不許任何人跟著,京中鷹羽無處不在,下面不敢跟的太近,只知道,是在眧華坊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