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拂的出嫁顯得草率簡陋,一國公主出嫁,沒多少嫁妝,也沒多少隨從,燕帝看來是鐵了心地不準備把曲拂當回事,要的是榨取她最後的利用價值罷了。
魚非池沒有去看曲拂出城那日的場景,想來不甚好看,百姓對她沒幾分喜愛,不會有長街鋪紅為她慶祝的場面。
她只是深刻地明白了,什麼是天家無情。
不能忘,曲拂畢竟是燕帝的親生骨肉。
對親生骨肉也能如此薄情,如此殘忍,誰人料得清,燕帝對他人會怎麼樣?
後來魚非池決定在某天離開南燕,離開長寧,與音彌生還有挽家兩位大人喝了一次酒,小挽瀾在席間一直不說話,顯得沉默安靜,此次不是因為老將軍對他嚴苛,而是他心情不甚好。
他不捨得魚非池,雖然他沒有說。
“幹嘛?等你長大了,再來找我玩啊,我給你找個好媳婦兒。”魚非池笑著逗他。
“哼。”他輕輕哼一聲,聲音沒有以前大,只是悶悶地一聲鼻哼。
“要記得想我啊,不要忘記我。”魚非池笑道。
“誰要記得你?”挽瀾悶聲道,“醜八怪。”
“小醜八怪。”
“你才醜!”
“沒你醜!”
兩人小孩子賭氣一般地罵架看在大人眼中十分好笑,但魚非池卻有點難過,她是真的蠻喜歡這個小屁孩的,他多可愛啊,不是嗎?
如果那時魚非池知道此後的挽瀾會是那樣的結果,或許,魚非池會晚一點走,多陪陪他,多跟他說說話,多逗逗他,讓他的人生不至於絕望到那般地步。
只是後來的事啊,誰能在當時看到結果呢?
那都是後來,很久很久以後,誰也無法預知的後來。
魚非池抱了抱小挽瀾,他的身子軟軟的,綿綿的,身上還有孩子特有的奶香味,跟他說:“我走啦,小醜八怪。”
馬車出城,挽瀾騎馬送他們送去很遠,是後來老將軍說不許再跟著,他才戀戀不捨地回頭,大大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小臉繃得緊,倔強著不肯哭。
老將軍將他抱在懷中,他小臉埋在老將軍的胸口,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打濕了老將軍胸口的衣服,鼻翼一翕一合,抿緊的小嘴發出壓抑的嗚嗚聲。
我們的小大人再怎麼要面子死倔強,也總歸只是個孩子啊。
那日燕帝站在東宮門口,看著空落落的宮殿,他想起那天音彌生進宮來跟他說:“不得傷他們分毫,讓他們平安出南燕,我答應你的一切要求。”
燕帝想不太明白,音彌生對魚非池極盡保護之能事,尚還能理解,為什麼他對石鳳岐也無半分恨意,明明是石鳳岐把他逼到這等地步的,不是嗎?
那個如玉剔透的世子殿下,有一顆世間少有的純正之心,正得從不讓任何邪物侵擾於他。
有個老人,一身土黃色的破衣,站在長寧城門口,取筆蘸墨,攤紙寫字,金勾銀劃:“《帝王業》七子第八篇,第五回,長寧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