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像這麼膚淺的人。”
“我就是這麼膚淺的人,讓壞的人得到惡報,好的人得到善報,就這麼膚淺。”魚非池笑道。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師妹你不覺得,這南燕百姓的善良,是一種很廉價的東西嗎?”蘇於嫿族笑聲道,“你看,只要給他們好處,他們就認你是好人,做一點點善行,就喊一聲善人,從來也沒有人去探究事情的真相,好壞不分,善惡不辯,以為自己在行善其實卻是在作惡,所以師妹,你又如何認定,好人與壞人之分,惡報與善報之果?”
魚非池笑了笑,收回放在餘岸那具幹癟身體上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位不具世間七情六慾的三師姐,說:“善良沒有錯,天真沒有錯,百姓沒有錯,錯的是你們這些愚弄善良,操縱善良的人,善良是一種高貴的東西,是因為有人濫用了,他才顯得廉價。如果沒有像你們這樣的人,南燕長寧城,是這世上最好的安樂園,他們會為一個路邊女子的嘔吐而擔心,會為遠在他處與他們毫無關系的,可憐的奴隸而落淚,他們這麼可愛,這麼純樸,這麼美好,卻成為了你們用以傷害他們的的利器,三師姐,錯的是以善良之名行惡的人。”
“鬼夫子曾說,人性本就是用來利用的,善也好惡也罷,都只是我們手中的武器,只要能達成目的,何必在乎手中的武器是什麼?”蘇於嫿她說。
“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魚非池搖頭。
“師妹,你會敗在我手裡的,因為你有太多情緒。”蘇於嫿靜靜地說著,並不猖狂也並不貶低的樣子,只是很平靜地說著一個她認為的事實。
魚非池不置與否,她沒想過要跟蘇於嫿作什麼敵人,哪怕做不成朋友也沒必要走到生死相向,沒必要,所以,對於誰勝誰敗這種事情,根本不必爭論,這個假設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突然一隻烏鴉從魚非池頭頂飛過,落在了牌坊上,黑漆漆的烏鴉轉頭看了看四周,然後低頭一口啄在餘岸身上。
餘岸並沒有什麼反應,後來落過來的烏鴉越來越多,成群結隊而來,黑乎乎一群地附在他身上,他這身爛肉,成為了烏鴉的盛宴。
地上滴滴嗒嗒著血跡,血跡呈暗黑色,並不多,大概餘岸也沒多少血可以流出來了。
一隻烏鴉頭一擺,啄在了他一隻眼睛上,血淋淋地享受起這血腥大餐,烏鴉喜腐食,他這身從內裡爛到外的肉,是他們最美味的食物。
這是一隻不吃活物的衰運之鳥,只有食物還有一口氣,它們都不會下嘴,所以這些鳥兒應該是等餘岸死等了很多天了,等到他無聲無息無人察覺地嚥下最後一口氣,便立刻趕來將他分食。
烏鴉們嘶叫,粗嘎的聲音並不悅耳,反而像是來自鬼地裡的聲音,盤璇在上空遮住一片太陽,投下一塊陰影來,無端讓人心生寒意,這種不祥的鳥一直都是人們忌諱的東西,沾上一下總感覺要倒黴好些年。
百姓們有點不忍看,也有點害怕那成群成隊而來的烏鴉黑鳥,怕是沾上了不吉利,紛紛離了這地方捂著臉,偏過頭。
留得魚非池與蘇於嫿站在街當中,靜靜抬首看著烏鴉們將餘岸這具身軀分食,莫名地想到一句話,惡有惡報。
烏鴉散去,曾經的餘大善人留下一具面目全非,透骨爛肉的屍體架子,晃晃蕩蕩地掛在牌坊上,輕風吹過,都能吹得這具腐屍擺動。
魚非池看著,神色淡漠,好像這並沒有什麼了不得,她似乎是看多了屍體,所以並不以為奇。
鼻端縈繞來惡臭的血腥味,她抬手掩掩鼻,像個大家閨秀聞到了不愛聞的花香一般自然秀雅。
後來死得透透了的餘岸又被曝曬了三日,這就是真的鞭屍,直到他的屍體發出難聞的惡臭,臭不可聞,燻得人腦仁疼,有礙觀瞻,也有礙百姓生活,才有人把他的屍體取下來丟去了亂葬崗。
偉大而崇高的餘大善人,一生終了。
魚非池記得,石鳳岐對餘岸說過:等我再過六年後來看你,想必你墳頭青草,必已亭亭如蓋矣。
看來,他是看不到餘岸的墳頭亭亭如蓋的青草了,當真有點可惜。
他悲憤不甘的落敗,暴屍街頭的死去,最後群鳥分食的消散,長寧城上空的臭氣,終散。
蘇於嫿是在何時走的,魚非池他們並不知道,這位捉磨不定的三師姐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旁人無從知曉,而魚非池也沒有想過要讓蘇於嫿受到什麼懲罰。
這隱隱也算得上是一場小場面上的七子之爭,蘇於嫿的落敗與魚非池的勝利就是結果,有了結果就可以,沒什麼必要非要趕盡殺絕。
真正行兇的人受到了他們應受的報應,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