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是喬氏家族的公爵夫人,那邊時喬氏家族的少爺,剛剛掛了星的年輕軍官,還不知道該偏向哪方。
最終,他想起自己身為保鏢又是老師又是下屬又是僕人的身份,還是抱歉地朝檀藍鞠了個躬,道別後追上喬霖。
大雨開始傾盆而落,檀藍一人在雨中靜靜地佇立著,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緩緩垂眸。
誰也不知道不久前親手殺死奈保子,從而改變喬霖部分性格的她,此時正想些什麼。
天馬追著喬霖,跑到一間倉庫裡,倉庫就要廢棄了,燈光能源早已枯竭。外頭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悶熱的風一如既往般潮濕。
喬霖坐在一空箱子上,那把黑色的短兵被扔到一邊,他眉眼低垂,看上去十分安靜和乖順。
但喬霖越是這樣,就說明他的內心有多掙紮,這個家族的孩子跟同齡人不一樣,他總是在表露出一點情緒後迅速偽裝起來,就像一碰即收的蝸牛觸角。
“沉默的憤怒”,是他最先學會的知識。
天馬撿起短兵,坐到他身邊,不著調地說:“下雨了。”
喬霖低著腦袋,沒有說話。
天馬雙手撐在箱子表面,灰塵迅速黏上去,他微微後仰,擺出個輕松的姿勢,說:“每年到這個時候,就會下雨。”
喬霖抬眼看向他:“你想說什麼。”
天馬頓了下,沒直接回答他,而道:“下完雨就會迎來寒季,寒季就會下雪,再轉熱季時便會出現暴雪,熬完反複無常的幾場暴雪就能正式進入熱季了,安然度過幾個月,熱季轉寒季,又會出現今天的大雨。”
喬霖不動聲色地聽著,窗外雨絲成線,沙沙聲連綿不絕。
天馬突然改了口,說:“我有個弟弟,比你小很多,他時不時問我:‘這場雨,這場雪,什麼時候能夠結束,或者,能不能別下了,出個太陽吧,’他想法很多,希望這個希望那個。”
他與喬霖對視一眼,淡淡道:“可是哪有這麼多希望都能成真。熱季轉寒季就會下雨,寒季轉熱季就會下雪,這跟你生存要吃飯、要睡覺一樣,是世界運作的法則,齒輪一個咬一個才能轉動,這改變不了什麼。”
喬霖別開頭,說:“我想改變什麼,我可以改變的。”
天馬說:“少爺自然有能力改變,全世界的民眾都是這麼期望的——巴底律世界會在您手中變得更好。但是——”
他把短兵放到喬霖手中,說:“但是,您必須有耐心,急於求成不是白陽的作風。目前的守序,其實也是‘改變’的步驟,您已經投身‘改變’了。我們不是莽夫,不需要混亂也可以‘改變’,只用按部就班地來……”
“按部就班,怎麼按部就班。”喬霖握了握短兵的手柄。
“這樣,”只見這時,天馬的手環表面閃爍藍光,另一把短兵傳輸到現實中,他隻手握著,跳下箱子,對喬霖道,“先接著上節課的學,‘斬’你還不會吧?”
雨滴敲擊倉庫頂,發出“咚、咚、咚”的律動音,這裡雖然沒有人照光,但外界陰沉的自然光也足以照明。
“郵件怎麼辦?”喬霖雖口上這麼說,但他特跳下了箱子,天馬看見他的眼睛都亮了。
——還是個孩子啊。
他心想。
“晚點在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天馬往後邁了一步,擺好進攻姿勢。
十四歲的喬霖笑起來,眉眼舒展,溫和得不同往日,他說:“‘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也不是白陽的作風吧。”
天馬朝他咧了咧嘴,笑道:“現在是了。”
他不常笑,他知道自己笑起來不太好看,但每每看到喬霖少爺發自真心的笑容時,他總能聯想到天牛——那個只要一吃紅絲絨蛋糕就會滿面春風的男孩,他喜歡看年輕人的笑容,所以也願意去回應。
天馬常常想,如果自己不是白陽人,又不是白陽軍官就好了,白陽讓他感覺冰冷……但好歹有喬霖少爺,他不一樣。
——如果,自己能跟弟弟天牛一樣,是個無憂無慮的邊緣人,生活在普普通通的邊緣城,看到更多人的笑容,這該多好。
可惜他生來就是這個命。
他揮下一招“劈”,喬霖格擋不住,步伐搖搖晃晃,但目光堅定堅決。
——算啦。
天馬一心一意地同他過招,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了。
此時,雨勢變小,天邊還未放晴,但烏雲已不再濃密。幾只貴人飼養的白鴿又跑了,飛翔在天空中,透過破碎老舊的窗戶,天馬好像能聽見它們的心聲。
它們在小雨裡,好像在說:
“飛吧,飛吧,飛吧。”
第三卷還還還還沒結束……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