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樂得咯咯直笑,她請求鼠耳再多抱她一下,但奈何這位醉醺醺的師父已經頭暈眼花了,便只能將她放下來,讓甲蟲這早就“虎視眈眈”的小子“趁虛而入”。
“彩蝶,你,你不是,你不是在那邊兒待著嗎?”甲蟲臉通紅,他看一眼彩蝶,又心虛地移開目光,撓撓臉頰,說,“怎麼過來了?”
“我想先見見師父。”彩蝶興高采烈地說。
甲蟲臉上飄過一陣失望,他“哦”了一聲,一旁的蛾子推推眼鏡,故作成熟地嗤笑一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甲蟲不爽地說了句“你幹嘛”,蛾子聳聳肩,面無表情地說“何事都無”。
眼看那兩人又得叫囂起來,鼠耳決定將他倆先丟進不同的房間,等自己酒醒了再召集全員講話。然而正當這時,彩蝶舉起來揪住了自己的泡泡衣袖——他的貴族服飾還沒脫下來,已經髒兮兮鄒巴巴的了,但女孩並沒留意,而是揪得更緊了。
她抬起腦袋,眼睛澄澈得同湖水似的,透亮光明,只聽她期待地問:
“師父,大師兄呢?”
甲蟲一聽,也來勁了,圍在他身邊,問:“對啊師父,大師兄呢?他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都四五年了,我都高了這麼多了。”
白陽外城的下水道中,黑色的臭水攜著糞便緩緩流淌,各種變異的蚊蟲肆意飛舞,綠油油的蘚類植物冒了個毛茸茸的頭,周圍潮濕陰鬱,只有一連串棚子內燈光橙黃明亮,鐵壺內燒開的熱水正緩緩冒出白霧。
鼠耳目光黯淡下來,揉著頭,突然叫道:“哎喲喲哎喲喲,不行不行我頭疼,我要去休息一下我要休息一下……”
彩蝶拉住他,著急道:“等一下啊師父,你先告訴我們大師兄在哪裡呀!”
甲蟲個毛小子“唰啦”抱住自己的大腿,道:“師——父,我要找大——師——兄!”
這時,遲遲在後方沒說話的蛾子站起身,麻利地扯開他倆,扛住幹瘦的鼠耳,說:
“你們沒看見師父不舒服嗎?到後面玩過家家吧,不要這麼不懂事。”
倆孩子拗不過十六歲的蛾子,又見師父沒有反應,只能鬆了手,悶悶不樂地蹲在後邊。彩蝶在鼠耳出門的時刻蹦了蹦,麻花辮一前一後甩著,她重新笑起來,說:
“師父,那等你休息好了,就把大師兄帶回來哦!”
鼠耳目光微顫,洋服太厚,捂除了一身冷汗。他沒有直接回話,只能在蛾子的虛扶下腳步踉蹌地出去。
燈光照亮面前的路,水聲滴答不絕,黑色的小飛蟲黏在裸|露的面板上,想伸出針管吸血,可是鼠耳常年在外蒐集情報,也沒啥每天洗澡的習慣,面板上結了一層層厚厚的泥垢,飛蟲只能晃動下觸須,暴躁地飛離了。
他瞟了一眼蛾子,察覺到少年低落的氣息,他知道這人已經明白自己想說什麼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其實……沒那麼暈,你可以……稍微……”
蛾子還是固執地扶著他,猝不及防地說:“費米師兄,為什麼這次沒回來?”
鼠耳張開嘴唇,露出兩顆齙牙,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從何開口,他合上了嘴,舔了舔幹燥裂縫的嘴唇。
蛾子垂下目光,厚厚的眼鏡片擋不住少年還不會隱藏的哀傷氣息,他喉頭一哽,腳步也慢了下來。鼠耳見狀,把他的胳膊放下來,撐在牆上,故作輕松道:
“他晚點過來。”
“你騙人。”平日裡小大人似的蛾子眼睛紅了。
鼠耳嚥了口口水,輕聲道:“真的啊,他等會兒就過來了,我保證。你要哭,給他瞧見了,不得笑死。”
蛾子的淚水奪眶而出,但他握緊了拳頭,硬是沒去擦,眼淚在臉上形成一條條灰褐色的溪流,彙聚於下巴尖上,他搖頭道:
“我十六了,下個月就十七。師父,您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
鼠耳還是堅持道:“我保證他等會兒就回來,別哭了哈,我給你錄下了哈。”
蛾子道:“您的保證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五年前您也保證,和大師兄去了邊緣城後,能一起活著回來的,現在……現在……”
鼠耳蹲下身,長嘆一氣,將他的圓眼鏡摘下來,用黑乎乎的棉袖口胡亂地在他臉上擦了把,把少年的臉抹得更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