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甚至笑了下——他想起趙易安說他不吃虧的話,仔細一想確實很有道理,他原本的人生規劃中本來就沒有和秦煜這樣的人在一起這一條,大學時秦煜不知道究竟看上他哪一點,才讓他的人生和秦煜有了不短的相交。
和這麼好的人在一起那麼久,他賺死了。
究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次再沒什麼留下的理由了,秦煜說要送他回去,他也沒拒絕。
秦煜的父母送他們到醫院門口,臨別時秦母表情有些惋惜,但還是對時初說以後有機會還是可以來阿姨家吃飯。
不過一天的時間,已經在吃飯之前加上了“有機會”這樣的前提條件,幾個人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次就純粹是客套話了。
往停車場走去的時候,時初問:“叔叔阿姨知道了?”
“嗯。爺爺那邊,我會找機會和他說。”
時初點點頭,“今天晚上天氣還挺好的。”
秦煜聞言抬頭看,幾天都沒有下雪,此刻月朗星稀,風也不刺骨。
“是。”他說。
坐上車,繫好安全帶,一路駛上高速,時初閑聊般地,看著擋風玻璃外的公路說:“我實驗室,有個很可愛的女孩兒,何葉,你還記得吧?”
“記得。”秦煜之前每一次去時初學校接他,只要碰見這個女孩子,十有八九會被她拉著問東問西。他倒是不介意在等待時初的時候和女孩兒聊幾句,但她實在太活潑了,問的問題從他和時初如何相識到隱私問題,尺度越來越大,連他都招架不住。
何葉倒是沒覺得什麼,再見到他的時候還是照樣問,秦煜哭笑不得,跟她說:“你去問你師兄啊,那什麼的...體驗感這種東西,你去問當事人才更準確吧。”
小姑娘就理直氣壯地向他告狀:“師兄怎麼可能跟我說這些啊!他肯定要拿我論文寫得怎麼樣了來威脅我,秦哥,你說一下他,別老是把論文掛口頭,太傷同門感情了。”
想到這裡,秦煜笑了下:“她怎麼了?”
“上次我們在實驗室,大家都安靜做事,她正拿著個燒瓶,突然‘哎呀’一聲,放下手裡的東西就開始閉眼睛合掌。”時初也笑了笑,“我們以為怎麼了呢,就去問她。過了會兒她才睜開眼睛說過了零點就是聖誕節,要許願。”
時初說:“她總是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許願,零點啦、彩虹啦、學校池塘裡的錦鯉啦...總之什麼都能成為她許願前的前兆。”
秦煜握著方向盤,問:“然後呢?”
“我之前一直覺得這什麼啊,太迷信了。但是三十那天晚上我看到零點的第一簇煙花,就想,不然我也試試許願好了。”
後面的車一輛輛超過他們,秦煜也不急,如果忽略他們分手這件事,那麼此時與以往許多次行車時路上的閑談沒什麼兩樣。
“可是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許什麼願。發sci、得獎、順利畢業...你知道,和學術有關的事情,一旦沾上點兒唯心,就顯得很滑稽。本來科學就是唯物的。”
“這就是你以前從來不在考前轉發錦鯉的原因?”前後都沒車,秦煜轉頭看了時初一眼,話裡甚至帶了點笑意,“那時候我們都說這就是學霸的自信。”
時初有點不好意思:“是這個原因,倒不是因為自信。我那時候雖說不擔心掛科,但還是很在意能不能拿九十分以上的。”
“‘很在意能不能拿九十分以上’,學霸,得虧這話你沒在趙易安面前說,大學的時候他天天說你表面低調,實則炫耀。每次都能刺中他這個學渣脆弱的內心。”
兩個人笑了一通,等“學霸”這個久違的稱呼在時初心中激起的浪花平複下去一些之後,他才繼續說:
“後來煙花快消失了,我一時著急,就沒再想那麼多,直接許了願,等許完才反應過來我心裡想的願望是什麼。原來我不是不知道要許什麼願,而是願望太少,就這一條真正想實現的。”
“我說,我想秦煜平安順遂,永遠開心。”
身陷囹圄的人往往瞻前顧後,害怕一步走錯産生的連鎖效應就會導致沉重的後果。但一旦脫離困境,人們再回首,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沒有當初想的那麼嚴重。
時初小學時因為某次測驗低於九十分而不敢回家,在門口徘徊大半夜,甚至想好了以後去什麼地方打工。但上了初中後他就發現,小學時的一次測驗並不能決定什麼,人生不止有那一場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