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樣的母親……
“大嫂也來東京玩玩吧。那個啊,sogo也蓋起來了,我想一定得帶你在有樂町逛逛呢。”佳美厚顏無恥地說道。
我要斬了她——盡管沒想到這地步,但我總時常想踢她一腳、讓她摔在地上。
我絕不會忘記,當隆明和我分別從大學和高中畢業那一年春節所發生的事。
宇多島夫婦罕見地帶著兩名女兒拜訪我們家。盡管我對這對表姐妹沒有直接的恨意,但以往絕少見面,更沒有曾一同遊玩的記憶,因此就算被說要和睦相處,也實在不是什麼能聊天的氣氛。
盡管身處如此別扭的氣氛之中,過年的宴席總算是從下午至晚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持續。傍晚時兩名錶姐妹還跑去隆明的房間。他們似乎聽了些古典樂的唱片,還有聊電影的話題,但我完全沒有加入那圈子。當時我在做什麼呢?也許只是在自己房間的床鋪打滾吧。
後來我記不得是為了去廁所還是為什麼,我獨自走到樓下。廁所在回轉後直走、走廊盡頭;若在中途向右轉,便會通到客廳,而我正好在轉角處聽到了古怪的話語聲。
“我絕對不會允許那種事!”
那是佳美尖銳的聲音。盡管也傳來智弘安撫她的聲音,但佳美仍說下去:
“隆明是長男吧!那麼給隆明繼承不就好了?為什麼會跑出玄明的名字啊!”
我下意識地被傳出聲音的客廳吸住。和她爭執的物件似乎是典光。
“……我說了,不是打定了就是玄明,我只是很難放棄他的才能。身為桐谷技巧的繼承者,究竟哪一邊比較適合……我想要再多花些時間好好分辨。”
佳美不以為然地笑出聲。
“爸,您知不知道自己多少歲數了?七十七啊!馬上就八十了,對吧。您這樣子是打算等玄明等到什麼年紀?……我不說什麼難聽的,讓隆明繼承道場吧。更何況替這間道場出錢的……”
智弘再次說著“別講了”想要介入,但佳美沒聽進去。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這話講出來。我應該有說的權力……不過,我想就算不說,您也應該清楚……爸,玄明可沒有流著桐谷的血啊。只要想想這一點,什麼考慮要給哪一邊繼承,應該根本沒有猶豫的餘地吧。”
我感覺到體內的血變透明,並在一瞬間凍結,脆弱地崩毀。
說我的身體裡沒有流著桐谷的血,究竟是怎麼回事——?
典光回答:
“所謂繼承道場的資格,正是指正確的技巧繼承者。重要的是技巧,不是血統。事實上,我原本是要讓慎介繼承道場。但是,這件事你應該也不可能接受吧。”
“那是以身為秀美姐的招贅女婿為前提的事吧?”
秀美,那是誰?佳美的姐姐?招贅女婿?
“……說再多已死之人的事也無濟於事。”
“沒錯,所以我才說啊,隆明流有桐谷的血液。玄明是綾子嫂嫂的孩子,簡單講就是外人吧!什麼哪邊才有正當的繼承權,就算不一一考慮也會明白吧?”
“說話讓人聽不明白的是你!”
“不對,是爸啊!請您先用常識想一想,出錢的可是我們啊!換句話說,這間道場是桐谷和宇多島的東西哦!我這認為不能交給外人的想法,有什麼好不明白……”
臉上被摑一記耳光的幹枯聲音連在走廊也能聽見,而對話到此中斷。
打佳美的人是典光嗎?或者是智弘?在這時刻,母親究竟人在何處——?
秀美是佳美的姐姐。換個方式說,就是桐谷秀美——典光的女兒,桐谷家的長女。
桐谷慎介是秀美的招贅女婿?隆明是慎介和秀美的孩子。
然而,秀美死了。這麼說來,我的母親綾子是第二任妻子?
招贅女婿的慎介和續弦的綾子所生下的我,確實不可能流著桐谷的血液。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壓根兒以為慎介是典光的嫡長子,也就是要繼承桐谷家的兒子,且認為他和佳美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隆明知道這件事嗎?
盡管我萬分在意,卻怎麼也無法當面問他。
在那時候,隆明曾說過等大學畢業後便要當警察。或許他也已經完成書面申請等等,才會對我說:“道場由你繼承就好了。”於是我也半肯定地那般認為。
然而,數天之後發生了一件怪事。
我上完學校的課,在傍晚這個比平常早上許多的時間返家。可是,狀況和平時不太一樣。
是的,道場沒有人氣。我走到玄關前一看,門板上貼著一張寫有“今日暫停練習”的紙條。原來如此,這下連個小學生都不在也是理所當然了。
不過,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典光身子不適?不對,要是那樣,由隆明代替他盯著練習就好了,根本不必取消。隆明是即將畢業的四年級生,早已不再去大學,因此他應該有空閑看小學生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