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川拂去她的庸常,告訴她——“姐姐是明珠,只不過張懷書無眼,舍棄了你。如今能被我拾得,我真高興。”
看啊,她也是有人喜歡的。
即便只是一個嘴甜的孩子,即便孩子心性總善變……
但她還是很珍惜,很歡喜。
紀嫣然也希望裴川是善變的,這樣一來,過兩年他能把她忘了,不再心傷。
紀嫣然垂首不語,陳屹卻已沒了耐心,他再次高聲問:“說!告知你前朝事的人是誰?你既與裴川和沈寒山兩人走得近,那前朝遺孤……定是這二人間其一!”
紀嫣然心裡生駭,她怎麼都沒料到,官家不傻,早早就發現了這一端倪。
為了穩固帝位,便要傷她殺她嗎?
她不是他膝下的百姓嗎?不是都說官家愛民如子嗎?
他就這樣打殺他的孩子嗎?!
紀嫣然不明白,她困惑的事情太多了。
她只知道,官家不配為君王,這樣的人……不配坐在龍椅之上。
她不可能把沈寒山的身份和盤托出,也不會指認裴川……
於是,紀嫣然咬緊牙關,她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陛下再如何問,我也不知情。我算的都是天命,無人告知,無人指使!”
“好、好!倒是嘴硬!”陳屹朝範獻瞥了一眼,來人再潑上蒜水,摧殘那些已是遍體鱗傷的背膚。
“啪!”長鞭再次揮下,直把紀嫣然打得壓地,隱沒入土裡。
她那樣低微,又那樣巍然。
她死不認罪,這樣一來,就能護住裴川。
他是個好孩子,不該吃這份苦頭。
她比他年長,早就歷經滄桑,也活夠了。
她死了,不虧。
紀嫣然的血快要流盡了,她想,她的少年郎不要因她傷心落淚。
她一點都不委屈,一點都不難過。
只是,她總嘴硬,沒有好好對他說過“愛意”。
但是,裴川應該知道的吧?她是愛著他的,是喜歡那個不顧一切為她遮風擋雨的少年郎的。
所以啊,好孩子,你不許來救我。
千萬、千萬,不要來。
只可惜,紀嫣然還是算錯了,她的家犬那樣在意主子,怎會不來呢?
陳屹有意召見沈寒山、裴川、蘇芷三人,想看這位出逃的前朝皇子是否有寸許馭下的真心,會不會暴露身份。
不自暴也不打緊,那就讓紀嫣然好生看著——她咬緊牙關要保的主子,是如何冷血無情,是如何眼睜睜看著她去死的。
這樣一來,寒了手下人的心,紀嫣然口舌再硬,也未必會忠心效主。
塵世裡,再忠的將,也不會罔顧自家性命。
浮屠眾生都是人,求生乃是人之本性、人之常倫。
只可惜,人與人還是有不同的。
紀嫣然喜歡的少年郎,還是奮不顧身來救她了。
裴川來了。
他本想同陳屹據理力爭,可看到姐姐如同落水狗那般匍匐在地、渾身血汙時,他眼眶還是紅了。
狗皇帝,他怎麼敢的!
裴川雙手緊攥成拳,渾身不住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