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蘇芷也知道,他們上了同一條賊船,以不變應萬變最佳,莽撞行事,反倒惹人疑心。
說不準,官家就是想用這招來誘反賊跳反。
若官家知道前朝遺孤的真身,早早暗中拿人了,何必多此一舉,先磋磨紀嫣然。
蘇芷問:“那我們怎麼辦?”
沈寒山莞爾:“若我沒猜錯的話,過會子會有聖旨傳來,宣咱們三人入掖庭,共商狐女一事。”
蘇芷再三和沈寒山確認:“當真要入宮嗎?”
她害怕沈寒山出事。
“芷芷,你該知道,不成功便成仁,你我失去太多,早已沒退路了。”
“我明白了。”
沈寒山算無遺策,話音剛落,門外便有太監奉旨來尋人。
蘇芷回過神,忙眼神暗示裴川歸府,她也幾個飛燕迴旋式淩步踏簷回了家宅。
果然,他們三人的進宮旨意均到了。對外宣他們三人謁見帝王,是因狐女真身一事要相商,對內……他們三人心知肚明,官家是起了疑心,故作按兵不動。
臨行前,蘇芷招來疾風與謝鸞,道:“往後府內的日子艱難,你二人跟著我不合適,盡早散去吧。”
她知日後滿城風雨,那時再逃便來不及了。
蘇芷不想牽連無辜,這是她們蘇府的劫難,能保下一個是一個。
豈料疾風當即跪地,道:“蘇司使不必憂心,俺早知碎雲的事,也自願刻上墨花番號,效忠於您。俺不走,俺替你護家宅!要走也是俺妹子走,俺不想她受傷,最掛念的便是她了。”
謝鸞聞言,狠狠捶了疾風一下,淚盈於睫:“你把我舍下了,叫我怎麼辦?!我不要!哥哥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和你共生死!”
蘇芷嘆息:“你們的私事,我也不好置喙。只一點,既要留府上,請護好我母親。此恩,我日後必會報答。”
“是,蘇司使請放心離開!俺當初入府就答應您要守家宅,便是豁出性命,也不會讓蘇夫人出事。”
“好,多謝你們。”
蘇芷不敢耽擱太久,以免惹人疑心。
她理好公服後,便扶著腰刀入內。
即便是生死存亡之際,她也絲毫不慌亂,穩重如山。
蘇芷忽然想起柳押班曾贊她傲如松柏,遠遠往她從宮道踱來,那股子意氣高昂,是任誰都挪不開眼的。
何必頹靡、何必畏懼,人間至好至壞皆嘗過,早不負此生。
這命,若是留不住,便拿去吧!
她既為家臣,能為沈寒山戰死,也算是忠義兩全、死得其所。
……
掖庭獄,乃是後宮之中的秘獄,為天子所掌,專刑宮人與內諸司罪臣。
即為,官家的家法之地。
紀嫣然雙手被鐵鏈束縛,她佝僂著背,如同螻蟻一般蜷曲身體,低頭跪拜九五之尊。
她渾身都是鞭傷,脊背的血幹了又濕、濕了又幹,那鞭刑似能入骨,嵌入她的背脊,疼得她嗓音都喑啞。
說來好笑。
這時,紀嫣然才覺察到皇權的危險——看似威嚴,其實骯髒極了。唯有和她這樣的凡胎濁骨兩相映襯,才能顯出天家的高高在上。
所謂“為國為民”只是一句笑談,皇權之高,不過是為了碾壓百姓。
為了一己私慾,竟要碎她的筋骨……
紀嫣然在心裡,哀哀地誇贊自己。
好歹她這一次不軟弱,她沒有向強權低頭。
從前的她太卑微了,什麼都不敢要,什麼都不敢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