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提刀殺了陳屹,然而理智告訴他,如今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他不能沖動,否則會害了沈寒山、害了蘇芷。
還要他忍嗎?!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
想好好活著,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就這麼難嗎?
陳屹望著他手下的臣子,意味深長地道:“何來策天命的狐女?一切都只是連篇謊話!她知前朝事,乃背後有高人指點。朕已查明,前朝三皇子死裡逃生,流落民間。他若活著,該有二十多歲了。此女,定是受他指點與教唆,這才膽大包天敢來誆騙朕!”
言下之意是,若想救下屬,自個兒招認吧。
沈寒山想來只覺可笑,若是陳屹謀反,他定能冷眼旁觀下屬遇害。那他……憑什麼認為他們會老實交代來歷呢?
除非,他目的不在此。
今日只是為了告誡與試探,再讓紀嫣然寒心,由她說實話。
沈寒山微微眯眼,不動聲色地想:不知紀嫣然是什麼樣的脾性,若她吃不住苦頭,抖出他的身份,那複國大業便功虧一簣了。
沈寒山不信他人,即便他知紀嫣然是個良善人。
可沒幾個活人,能捱得住掖庭獄的酷刑。
裴川不傻,他自然猜到這一點。他比沈寒山瞭解紀嫣然,姐姐看似柔軟,實則比誰都要剛強。
她絕對不會抖出他們身份的,非但不抖出,還可能為了保全他們豁出性命。
她就是這樣蠢笨、痴傻,認定自己所愛之人,至死不渝。
所以,她才會被男人騙啊!
裴川心痛如斯,他要是對她的苦難無動於衷,姐姐死的時候,該多麼寒心。
他給她的愛,從來不是虛情假意。
她能為他豁出性命,他亦如是。
姐姐,由他來護吧。
裴川做好了解圍的決定,他上前一步,朝天家皇權,低下了雙膝。
桀驁的、不可一世的少年人啊,終是在心上人面前丟了臉,舍棄自尊心。
為了求得姐姐的命,他願意……犧牲自己的命。
是以,裴川艱澀開口:“請您饒過狐女吧,我是前朝三皇子,我來認罪了。”
他垂眉斂目,朝紀嫣然小心地一笑,滿是狐黠。他想得阿姐誇贊,想讓姐姐知道他有多聰慧。
他竟生出了急智,保住了她和主子。
可是紀嫣然知道此話一出,再無迴旋之地。
她流下了眼淚,沒有出一言。
要是裴川死了,她也赴約同往。
她不會讓好孩子一個人上路的,因為,她愛他啊。
紀嫣然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開了那樣疼,但她還是挪動指尖,藉著泊泊流淌的血,緩慢寫下一個“愛”字。
如此,她和裴川,應該算心意相通了吧?
裴川震驚,他看著姐姐哭著描繪心底愛意,心高高懸起,又沉沉落下。
上天待他不薄,又待他殘忍。
這份愛,來得恰到好處,又似乎太遲了。
他好想活著啊,好想和姐姐一起活著啊。
可是,他不能夠……
陳屹看著落網的前朝皇子,贊道:“好!為保家奴,不惜獻身,朕敬你是條漢子,便允你所求。來人,把狐女送出宮去,莫要傷她性命!至於你,裴川。如今不是前朝的地界了,你該知道下場。你身後,可還有旁的勢力?若想留個全屍,朕勸你實話實說。”
裴川知紀嫣然無恙,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