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由蘇母攙著回了沈府,在蕭叔的幫襯下,沈寒山敷完了滿背傷藥。
他想到了蘇芷身上的鞭傷——原來挨鞭刑是這樣的疼,芷芷受.辱時,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月侵了滿衣,沈寒山又憶起舊事。
少時,他總抱怨阿姐不帶他騎馬,獨自出遊。
但其實有一次年節燈會,阿姐也曾偷偷帶他溜出宮。
沈寒山以為阿姐是要帶他去看內城之中的煙火,豈料她帶他去的是城外寒江蘆花畔。
她邀他上馬,引他望皎潔白淨的殘月、漂泊岸邊的蘆花。
阿姐和沈寒山說她的“鴻鵠之志”:“寒山,你看這山河遼闊,一望無際。往後得閑,我便出宮策馬,隨風月入眠,夜夜宿蘆花!唔,最好能再不歸家!”
她想得長遠,把“逃離皇城”的計劃逐一說給沈寒山聽。
阿姐思索事情總這樣單純,莫說帝姬逃宮了,便是出個宮門都得經由皇城司檢驗牙牌,哪裡那麼容易。
不過,看著阿姐明媚的雙眸,他不想掃她的興致。
於是,沈寒山也跟著阿姐笑:“嗯!不過阿姐出遊也記得常回來看看,我會想你的。”
阿姐朝么弟眨眨眼,朗聲笑道:“好啊!到時我接你出去看看,咱姐弟一塊兒闖蕩江湖!”
還沒等阿姐說完話,他們身後就響起了一道清潤的嗓音:“你自個兒做事不著邊際也就罷了,還教壞小郎君麼?改日是該同父君提一提,讓他尋個邊陲官吏當駙馬,早早尚了你,圓了你不歸家的好夢!”
這番話很明顯動了怒,沈寒山一回頭,見是大兄來了。
他驚喜地喊:“阿兄!你怎麼來了?”
大兄騎著馬兒晃晃悠悠靠近,他瞪了二娘子一眼,又撫了撫小郎君的發頂,道:“你們當今日宮中守衛這般失職,能縱你們偷溜出遊嗎?無非是父親與母親恩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你倆出城觀火。哪知道,二娘子膽子不小,竟一徑兒闖到了遠郊,害我好找。”
阿姐撞上大兄便是個刺頭,她朝他齜牙咧嘴道:“怎生就罵我一個?!”
“不是你的主意,難不成是寒山的?”
阿姐做事素來護短磊落,當即拍了拍胸口:“好吧,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與寒山無關,是我的主意。”
“哼。”
沈寒山不欲大好的日子,大兄與阿姐還在爭吵不休。
兄弟姐妹三人湊一處兒賞月,實在難得。
於是他當起了和事佬,勸架道:“阿兄阿姐,你們看,今晚的月是殘的。”
阿姐道:“對哦,怎生每次年節都是殘月?”
阿兄鄙薄地望了妹妹一眼,道:“年節乃月末,自是缺月。你該多讀些書,這般便不會問出傻話。”
“申景,我今日和你沒完!看招!”聞言,阿姐震怒,作勢要同大兄單挑。
沈寒山左拉右勸不得,急得焦頭爛額。
好在宮中禁衛追來,止住幹戈,沒鬧成大事。
打那兒以後,阿姐看到大兄便繞著走,鮮少同他講話,似是賭氣。
不過也無需一個月,兩人便重歸於好,再沒烏雞眼似的爭鬥。
他想著,一家子住一塊兒真好,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起變故的時候,沈寒山才七歲出頭。
十七年前的他,是家中最小、個子最矮的郎君。
那日,平素井然有序的內廷司府亂作一團,隔門望去,殿外火光四起,人仰馬翻。
大兄帶著近身隨侍的宮娥,焦急尋上沈寒山,催他過來。
今日,大兄難得肅穆莊重。他著了朱衣朝服,很有儲君威風堂堂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