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如今的瀟灑日子,倘若葉小娘子有足夠勇氣接受旁人的指摘,那小姑娘也可循她的步跡,一路上青雲。
蘇芷是頭一個走荒山野嶺的人,她攔著風言風語,擋著口誅筆伐……山徑已被蘇芷踏平,後人的路,不會難走了。
蘇芷把葉小娘子交付給葉家夫婦,受了一場風,孩子已經睡著了。
今夜大家夥兒吃得盡興,蘇母和葉家人都早早回屋裡入睡,唯有蘇芷和沈寒山兩個年輕人互看一眼,搖了搖酒盅,欲相約去喝一場春日酒。
本來沈寒山打算和蘇芷一塊兒出門買些物件,被疾風兄妹一攪和,到底沒成行。
不過府上用物應有盡有,沈寒山出門採買,只是想尋個由頭,請蘇芷出門逛逛而已。
今晚,沈寒山能同蘇芷約酒,樂意之至,倒也不虧。
他笑問:“芷芷想去何處吃酒?”
蘇芷瞥了一眼不遠處探牆而來的粉色花枝,道:“去你府上吧,我看你院子裡有一棵日月桃開得很盛。一面賞花,一面喝酒,聽起來就很愜意。”
“好,都依芷芷的。”沈寒山無異議,心裡倒是叨唸一句:能誘得蘇芷入家宅是喜事,幸好沒砍了。
自打上一次衢州一行,沈寒山捨命相陪,蘇芷對他沒了那樣重的疏離感。
她視沈寒山為可以交心的摯友、兄弟,不再拒他於千裡之外。
故此,今夜吃酒也是。
難得風雅一場,她想邀沈寒山同往。
夜風拂面,院子裡縈繞著桃花的清苦味。
一瓣花被打落了,浮於蘇芷的酒水面上。灼灼的一點粉,溶入酒裡,盈滿月亮。
很有物趣兒。
蘇芷微笑,含著花葉,一飲而盡,任由那點淡淡的苦澀,自舌尖蔓延開。
本該是很舒適的夜,蘇芷卻無端端想到了陳風來府上的事。
她不明白陳風為何要將官家不曾下達的賜婚旨意告訴她,這個行為有什麼深意嗎?
他想做什麼呢?
蘇芷越想越煩,愁上心頭,悶頭喝酒,一杯緊接著一杯。
她忽然看向沈寒山——這廝聰慧、處事通達,或許能為她解惑。
只是,有點難以啟齒。
蘇芷想和沈寒山傾訴,欲言又止。
沈寒山瞧得分明,酒過三巡,他出聲,問:“芷芷可是有什麼心事?”
蘇芷抿了抿唇,喃喃:“倒是有一樁,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我關系非同尋常,但說無妨。”
“兩三日前,大殿下來府上探望我了。”
聞言,沈寒山挑眉,嗤笑:“大殿下倒是懂見縫插針,公差一有閑暇便往下屬家宅裡鑽。”
他對陳風似有成見,總在她面前指摘。
蘇芷知他人後的乖戾秉性,不欲同他爭辯,又往下說:“我從前初初登皇城司官署,大殿下曾給我遞來一碟子酥油鮑螺。那時,我不明深意,還猜是招攬部下的照拂之舉。前幾日,他忽然同我開口,說幼時我入宮面見皇後,偷拿過他的點心,正是一碟子酥油鮑螺。而且官家曾有意,將我許給他,做皇子側妃……”
她的話音剛落,沈寒山手中酒盞便輕輕磕到了石桌上。
清脆一聲響,震起酒水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