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沈寒山那張平素常笑的俊臉滿是驟雪霜寒,他望向窗外明月,不欲看蘇芷一眼,似是對她很失望。
蘇芷從來沒有做過那起子鄙薄人好心的事,她雖冷漠、不喜同人多搭腔,該有的良善心還是有的,絕不會是眼下這個蠻橫模樣。
沈寒山緘默不語的樣子,蘇芷忽覺有些心酸。
他是受委屈了嗎?一片好心遭人埋汰……
可、可她不是故意的。
“沈寒山。”蘇芷撇撇嘴,喊了他一句。她的手負在身後,絞著五指,無所適從。
“嗯?芷芷有何吩咐?”沈寒山不會冷落蘇芷,只要她喚他,他總會應的。
蘇芷意識到了這一點,此前的一些細枝末節紛沓而至……論使壞,沈寒山好似也確實沒有讓她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
不安、焦躁、煩悶。
蘇芷心裡五味雜陳,好似發酵的酒壇,冒泡、溢味,所有變化都能透過氣息與質地被人盡收眼底。
她是那樣好看透的人,她的一舉一動,沈寒山瞭然於心。
蘇芷忽有些喪氣。
她這時滿漲的愧怍,沈寒山定然發覺了。
她之前還聲嘶力竭同他爭辯,眼下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
這種感覺很難講,就彷彿蘇芷一直把沈寒山當惡人。
直到一天,這個惡人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
蘇芷恨不起他,甚至覺得是自己心胸狹隘,誣陷好人。
她本該給他一個機會……一個陳情的機會。
蘇芷咬了咬牙,還是依照內心所思,對他說:“壓祟錢的事,謝謝你。我冤枉你一回,正好和你之前晚宴得罪我那次抵消了,咱倆誰都不欠誰的。”
她給了他甜頭,如他所願了,總該高興了吧?
沈寒山有意做了這一場戲,聞言,微微翹起唇角,道:“好啊,多謝芷芷原諒則個。往後,沈某定然小心待你,絕不讓你再受委屈。”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好似什麼互訴衷腸的肺腑之言。
蘇芷渾身不適,但也心寬,沒和他計較太多。
此時,她只是微微頷首:“嗯,希望你說到做到。”
一句話,把事情輕飄飄揭過了。
事後,蘇芷回味此事,又覺得沈寒山辦差其實很妙。
要是他不收賄金,反倒可能惹得吳通判起疑。
畢竟上峰不幫他遮掩了,吳通判豈不是會遭到朝廷追責?倒不如魚死網破來得好。
偏偏沈寒山喜笑顏開,踏踏實實收下了錢。這就代表朝廷派來的提刑官不會深究吳通判的過錯,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那麼吳通判就能高枕無憂,慢慢部署惡事了。
他放了心,不會立刻銷毀罪證,或是馬上下手製造人禍、撈百姓的錢財。
好歹蘇芷他們還能多拖延幾日。
如今要緊的,是先穩住這只老狐貍。
其他賬目,往後慢慢清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