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竹仰頭將剩下的半盞茶一飲而盡,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就因為這你便懷疑我麼?”幼時他和段芝蘭相處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而今這兩個人卻互相猜忌,無論怎麼看來都像是一個笑話。段修竹又接著說道:“那麼你便聽清楚了,我現在的身份,不僅是李成濟的下屬,更是奉聖命來徹查這個案件的欽差大臣。”
頓了頓,段修竹忽然無比狷狂的瞥了段芝蘭一眼,冷冰冰的說道:“這麼看來,倒像是你的嫌疑比較大。”
段芝蘭揚起小臉,一雙藏在衣袖裡的芊芊玉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這樣的事態自然也不是他想看到的,曾經他無比依賴,無比信任的大哥,如今卻在這兒和她針鋒相對,咄咄逼人。
段芝蘭穩住心神,正色道:“沒錯,我們每個人目前都還不能擺脫嫌疑,芝蘭也是這個意思。”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麼……段修竹又淡淡的瞥了段芝蘭一眼,看著她明明想要懷疑自己卻慌亂著解釋的神情,段修竹突然覺得胸口堵得慌。
“李成浩對你果真有那麼重要嗎?”段修竹眯著眼睛透過窗子望像窗外的樹葉,風吹過,灰塵捲起樹葉在空中飄落,段修竹忽然覺得鼻頭有些酸澀。
段芝蘭聞言吃驚的抬起頭,不是在談案子麼,怎麼突然又扯到李成浩的身上去了。
看著段芝蘭如此勞累奔波的為李成浩求情,哪怕不顧自己的危險便敢奮不顧身的跑來江南,只是為了查清楚這個案件,為李成浩討一個公道。段芝蘭現在甚至為了李成浩,和他針鋒相對,互相猜忌,一點兒兄妹之情也不顧了嗎。
段修竹很是不解,李成浩與段芝蘭統共不過認識一年,成親也不過大半年之久,而自己陪伴在她身邊十幾載,也終究只是個外人嗎。段修竹說道:“在你心目中,為兄是不是都不如李成浩重要呢?”
“兄長這是什麼話?”段芝蘭笑著搖搖頭,“在芝蘭心中,兄長自然是無比重要的。”她有些納悶,也不知哥哥今兒這是吃的什麼醋,他和李成浩……段芝蘭偏著頭想了想,經過和李成浩大半年的相處,對他的好感著實增加了不少,但那又如何能和兄長相比呢。
段修竹冷笑一聲,淡淡道:“無比重要,卻不會是最重要。”自己的這個妹妹,終究不再是那個兒時會纏著他要桂花糕的妹妹了。
茶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方才還互相之間咄咄逼人,差點兒就要吵起來似的,也不知段修竹是突然之間哪根筋又搭錯了,無緣無故的要扯到這個話題上來。
方才正午時段芝蘭來時就已經是烏雲密佈,讓人感到燥熱無比。這會兒雨終於下了下來,傾盆大雨直直的打在屋簷上,青磚戴瓦上,從來只道是江南的雨之柔之美,潤物細無聲,卻不知江南之地也有這樣的雨勢又兇又急的大雨。
“兄長莫要再跟芝蘭咬文嚼字了。”段芝蘭低頭莞爾一笑,想要化解這些許尷尬的氣氛。她實在是不忍心看著哥哥愁眉苦臉的樣子,相比之下,段芝蘭倒更寧願兄長像方才一般和她針鋒相對。
可是哥哥不會明白的,自從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便對這世間的愛情再不抱任何希冀了,現在段芝蘭滿腦子裡只有段國公府的安危,她不能讓上一世的悲劇重演,她要逆天改命,而這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將李成浩扶上皇位。
說出去別人怎麼會相信呢,前世今生這麼玄乎的事情,只怕兄長聽了也只會當玩笑一般一笑而過。段芝蘭深知解釋無用,倒也懶得解釋,只是段修竹卻不會知道,段芝蘭她費瞭如此大的心思和精力來幫助李成浩,實則就是在幫助他段修竹。
見段芝蘭說話含糊不清避而不談,段修竹很是失落,說出去只怕也會是讓旁人笑話吧,自己堂堂七尺男兒,也算是在朝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和自己的妹夫吃醋,段修竹沉吟片刻,垂眸道:“也罷,你不願意回答就罷了吧。”
這個時節雨來的洶湧去的也快,不一會兒便小了不少,只是天氣仍然悶熱,這屋子裡的氛圍也不大輕松,段芝蘭現在只想逃離這裡。她說道:“雨小了些,芝蘭便趁這時回蘇府吧。”
剛要走出門外,段芝蘭挺住了腳步,頓了頓,轉身說道:“兄長,你多保重。”說完便邁過門檻走了出去。
段修竹悵然若失的望著段芝蘭離去的背影,嘴角泛起淡淡的苦笑,他從未想過懷疑她,而她今日卻將矛頭對準了他。段修竹搖搖頭,自己這個妹妹精明一世,卻糊塗一時,自己就算是搭進自己的姓命,也會護她周全。
段芝蘭同樣也是思緒萬千,她緩緩的走到官府門口,卻見到一身玄衣的杜若負手立在門前,似在等什麼人。
段芝蘭有些驚訝,這杜公子不是早就離開了嗎?她走到杜若身邊,試探著問道:“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