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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個北方同學來到這裡,第一眼就為這樣的建築側影而驚住了,底層面積撐死八十多平,挑出了六層、七層,二十米。那同學覺得太新奇,從比例來講,出現了高聳危峻的錯覺,壓迫感隨即從高空傾瀉到人的頭頂,灌進人的靈魂。這直觀的印象很刺激,不過這是極端的情況,大部分樓房的面積還要大一些。
村裡的一些樓房是十年前建的,只不過過去了十年,套型已經不合租客要求了,租出去整體收益不劃算。最近三兩年,有些居民把舊樓拆除,新建的樓房還要往上高兩三層,如今這片貧民窟儼然是一片工地。
東侵曉在天臺看了看周邊正在施工的工地,於狹窄的樓群中搭起的腳手架、圍護和吊裝裝置,耳際充斥著人聲、風聲、機械聲、草木搖動的聲響,人使用工具碰到硬物的聲響,來自生活的聲音,來自勞動的聲音……他想著崔亮自小生活在廣東,大概很習慣這樣的情況吧,不用擔心無法給對方解釋清楚的尷尬。
這座千萬人的城市,最真實的貧民窟,總以掎角之勢深入繁鬧的市中心,同時又拉長了陣線,往最遼闊的腹地撤,比鄰最靜謐的郊野。它們無處不在,縱橫深切,恣意賓士,分割了這個巨大的城市。北京的城中村繚繞在城市外側,北方的城市格局大抵如此。上海沒有這般狂狷的貧民窟,包裹在市區中的村落矮舊、低調,剎那間的一個側影,還迴光返照般溢位了八十年代的小弄堂風情。
三年前的冬天,有一位網友在比鄰的那座城市,透過網路的文字給他這樣講:
“像深圳這樣的城市,你看著他是年輕的,實則是一個過氣的老,用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的汗水裝扮自己,讓自己重新煥發著腐朽香精味的青春。1”
東侵曉看著他的話語,聽到了樓下孩子們玩摔炮的聲響。那是一種拿起來往地上摔就噼啪一響的小爆竹,一般為指甲蓋大小,外層是白紙,呈蝌蚪狀的小東西。說起來快過年了,他當時敲下了這樣的回複文字:
“這麼殘酷啊?不過你見過如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了嗎?城市是人類最美好事物的結晶,它擁有了非常大量的年輕人的活力,激情,意志力,夢想,甚至一去不複返的青春,它是擁有了生命的。除此之外,城市只是人的集合,人他自身和他所創造之物的集合——我實在無法想象,除了人類本身之外,城市它還能是些其它的什麼。”
這時,樓下傳來孩子的哭聲——東侵曉停了一下,繼續打了後文:
“為了對人類的汗水錶達尊敬,給人類一切美好的予以贊美,我嫌棄不了它呢。”
敲了傳送鍵,他拉開落地玻璃門,來到小陽臺,橫橫豎豎的不鏽鋼防盜網從欄杆處一直貼到橫梁,陽臺儼然如是半個鳥籠,鳥籠的左側有一個半米見方的逃生小門,他開啟那個小門往樓下瞧。天色陰沉,街面的環境很大塊看起來都是灰的,有些冷。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街道中心,兩個男人在對罵,小孩子在旁邊哭,聽他們對罵的內容,似乎是小孩忽然沖出馬路,差點讓轎車撞了。
東侵曉看了下熱鬧,視線在小孩子旁邊的那堆垃圾上停了一會,又回到室內,網友沒有回複他,他想難道自己講得太嚴肅了?又切換到自己的主頁,回複了下粉絲的留言,聽一下其他網路友人唱的歌。他那時的日子還真是過得無所事事。
隔了十分鐘,對方敲來這樣一行字:
“燈炎,你是廣州本地人吧?”
聽著歌的東侵曉不假思索地輸入這樣的文字:
“是的哦。”
燈炎是東侵曉的其中一個網名,他像許多年輕人一樣有多個網名。這次,他馬上收到對方的文字反饋:
“混蛋,你是被廣州所愛的。我要滾地板再滾一百遍釘床,你就當我是求愛不成反向深圳女神潑汙水的壞家夥吧!”
東侵曉給對方發了個省略號,對方又反饋道:
“好了,現在我們來一本正經地侃侃社會公平的問題……”
那段時間,那位網友正好為了是否在深圳買房而煩惱,遠在北方小城的父母叫他落戶深圳,已經存好了首期的金額,他的心卻很飄忽,計算著自己的前途,想象著之後三十年都要和這個他不愛,也不可能愛的城市捆綁在一起,做它的一個零件,廉價的零件,隨時可以被替換的零件,除去還貸就只剩下一點可憐的飯食了,便感到巨大的空虛和壓力。
東侵曉曾一兩次看他在網路社群發帖,問別人拿主意,也在某個音樂交流群中斷斷續續聽他提過這麼一件事。這煩惱很大,與太多人相同,但這大煩惱深處有極其苦澀的細節,那苦澀卑微到無法對任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