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襄抬起眼睛:「我知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命定的天子,只有黒龍可以幫我坐上這龍座。」
紀筱拳頭都握緊了:「你這是篡位謀逆。」
「不篡位又如何,做一個無勢的王爺在邊關苦守一輩子?」延襄猛地逼近了他,「你以為老七登上皇座就會輕易放過我麼!」
紀筱白了臉色,卻還是不甘心地問道:「你就放心受一條來路不明的妖龍擺布?」
延襄冷笑了一聲:「若不是他託夢給父皇,你以為這太子位會輕易輪到我?」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讓我去碧波湖,刻意透露這黒龍的行蹤給我,還當真放幹了一池湖水。」
「自然是為了讓你疑心到老七身上,」延襄毫不在乎地說道,「雖然當日我在京郊假意從黒龍手中救了你一回,但他在東宮出現,你難免會猜測到我們的關系。」
紀筱怔怔地搖了搖頭:「那麼你寢宮中那個木牌也並非是七殿下害你之物……你故意讓我看見,而後又陷害了七殿下。」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還一一地問,現下還是莫要浪費唇舌,只需把墨給我。」
「墨……」紀筱下意識地捂住襟口,疑道,「你生辰時明明借了墨去,那時便想對龍墨下毒手麼?」
延襄冷哼了一聲:「那時黒龍還在湖中沈睡,我不過是借那墨來戲耍你,若是當時就知道那墨的底細,早就給他個了斷,又何必費這日後的功夫。」他說到這,又加了一句,「不過現在,也不算太遲。」
黒龍無聲無息地站到紀筱身後:「我不是太子,沒有那麼些的耐心,你若再不交出來,我便先索了你的命。」
紀筱對他已是存了十二分的恨意,咬牙道:「你便殺了我,也別想傷到龍墨。」
他話音未落,便被黒龍掐著脖子拎了起來,黒龍的虎口硬如生鐵,幾乎就要扼死他,就在氣息微薄的時候,他額上的龍印忽然顯現了出來,泛出一道金光,頃刻間便將黒龍彈了開來。
黒龍顯然驚怒至極,立刻撲了回來,伸手抓向兀自伏在地上幹咳的紀筱。只聽延襄低低道:「莫要傷了他的命。」
黒龍冷冷抬起頭:「若是蒼罹不死,我們的爭鬥就不算完,你的位子怕是也坐不穩。」
延襄一怔,便閉了嘴。
黒龍冷笑了一聲,驟然凝了神力,猛地拍上了紀筱的前額,將那如同微弱火種的一點印記狠狠拍滅了。
瞬間的寒冷如同伸展開的枝蔓侵襲了全身,將所殘餘的血氣都吸走了一般,紀筱彷彿墮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無助又絕望地倒在這個空洞洞的大殿裡,面前依舊是黒龍暗色的袍角,冷傲而執拗地說道:「凡人,把墨給我。」
紀筱掙紮著搖了搖頭,從齒縫間吐出兩個字:「不……給……」
黒龍幽暗的瞳孔映出他渺小的影子,而後只動了動手指,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了紀筱的腳踝,將他懸空倒吊了起來。
被吊起來的瞬間有什麼東西從懷裡滑了出來,差點要掉下去,紀筱充血的腦中還保留著一絲清明,忙伸手牢牢攥住了,冰冷的墨身躺在他的手心裡,稜角幾乎烙進了掌紋的脈絡裡去。
黒龍緩緩舒展了眉宇,瞭然地點頭道:「原來在這裡。」
他指尖一點,立時就要插進紀筱的胸膛,卻聽身後延襄再次開口道:「住手。」
黒龍轉過頭,屢屢被打斷顯然讓他很是不快,於是不客氣地說道:「你有辦法讓他乖乖交出那墨?」
延襄沒有答話,只是繞到他身前,仰頭看向被吊在半空中的紀筱,然後伸出手輕輕在他臉上摸了摸:「青闌,你何苦為了他如此受罪,把墨給黒龍,我讓他放你下來。」
紀筱無法避開他的手,只得嫌惡地閉上眼睛,將墨更用力地握緊了。
「這就是他給你的回答,」黒龍嘲弄地向延襄說道,而後將他推到一邊,抬手凝咒,「放心,我不殺他,我只要他手裡的東西。」
黒龍很快地揮動了食指,吊在半空的紀筱慘厲地痛呼了一聲,他的小臂幾乎被一根冰刺紮穿了,鮮血一滴滴落在他下巴和眉角上,將他半邊的臉頰都染紅了。
延襄的神色有了些震動,重新壓低了聲音:「青闌,把墨給我。」
紀筱咬住牙齒用力地搖頭,那墨好像生了根長在了他手心裡似的,即使遭到如此重創,也沒有半分松動的痕跡。
黒龍低聲歎了口氣:「這凡人著實可惡。」他重新抬起手指唸了一句什麼,這句低咒後有一個短短的停頓,隨即便是一聲骨裂的脆響。紀筱的雙臂被打斷般垂了下來,劇烈地疼痛險些讓他失去意識,然而被鮮血模糊的視線還是能看見那修長的龍墨從自己掌心裡墜了下去,掉落在地板上,摔成了墨色的數段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