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有話想說,但猶豫一會又沒說。
珍珍抬起頭碰上她的目光,看出些不尋常。
她目露好奇,看著鐘敏芬出聲問:“娘,怎麼了?”
鐘敏芬笑一下,“沒什麼。”
扯了閑話,想說的話又被壓下去了。
做了小半日的針線活,扯了小半日的閑篇。
在太陽落到樹梢頭的時候,珍珍拿上荊條籃子往自留地裡去了一趟。
到地裡薅了幾棵經霜打過的大青菜,回來繫上圍裙做飯。
鐘敏芬把針線收進笸籮,收起笸籮到灶房搭手。
珍珍洗了一塊肥瘦相間的鹹肉,放在砧板上仔細切成一個個正方形肉丁。
鐘敏芬在旁邊擇青菜,臉上又是一副滿是心事的樣子。
這樣又猶豫了一會,她終於開口說:“珍珍,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事情。”
珍珍認真切著肉丁,“娘,什麼事啊?”
鐘敏芬又默了好一會,深深吸口氣說:“淮銘……肯定是回不來了……”
聽到這話,珍珍切肉的動作頓住,捏著刀壓在砧板上沒有動。
鐘敏芬這輩子生了三個孩子,侍淮銘是老三。
因為侍家和林家關系很好,侍淮銘又只比珍珍大三歲,配起來剛剛好,所以兩家從小就給珍珍和侍淮銘定了娃娃親。
五年前,珍珍和侍淮銘在父母的包辦下結了婚。
但新婚剛剛三天,上面突然下來徵兵。侍淮銘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國家這時候需要人,他也想在這種特殊的時候報效祖國,為國家獻一份力,便去報了名。
大半個月以後他成功被選中入伍,便收拾行囊參軍打仗去了。
這一走就沒了音訊,五年不見人影,家裡人都當他死在戰場上了。
尤其今年,戰事結束,部隊全面撤軍。
灶房裡安靜了十幾秒。
在珍珍提起手裡的刀時,鐘敏芬又說:“要不我做主,找媒婆給你再物色一戶人家,你改嫁吧。咱們撿好的挑,嫁妝你不用愁,我給你出。”
她不想留珍珍在他們侍家守一輩子寡,太苦。
她自己就是一個人帶孩子幾十年,最知道其中的滋味有多難熬。
現在珍珍年齡不大,性格好人能幹模樣水靈,又沒孩子,想再找個好男人也容易。
珍珍把手裡的刀輕輕落下,切出一排肉丁。
沒有多猶豫,她從嗓子裡擠出聲音說:“娘,我不嫁。”
鐘敏芬繼續低頭擇手裡的青菜,一片菜幫子一片菜幫子摘下來,“你不嫁下半輩子就這樣活嗎?從私心上來說,我倒是不願意你嫁的,留在家裡就多一個人幹活。可我不能讓你過得這麼苦,已經苦五年了,這種日子也該到頭了。”
珍珍搖頭,好像要把她的話甩出腦子。
她仍是低聲說:“我不嫁。”
鐘敏芬吸一下鼻子去舀水洗菜,“你也先別說不嫁,咱找媒婆先看著,要是遇到好的合適的,咱就嫁,遇不到咱就再等等。”
珍珍還是拒絕,“我也不想去看。”
鐘敏芬把洗好的菜放回桌子上。
她看向珍珍,眉心成川,“珍珍,已經全面撤軍了,淮銘回不來了。”
珍珍強牽一下嘴角,眼眶微濕,抬頭看向鐘敏芬說:“娘,我就跟你過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