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公主不禁叫道。
這聲音吸引了她的父親,國王轉過頭,看到他珍愛的女兒背對著他,便問:“你在幹什麼,我的孩子?”
安忒亞來不及藏起畫本,就被她的父親發現了。
埃松拿過畫冊,和王後一起驚訝地贊嘆:“也許他的母親,養育他成長的女神不僅是寧芙,更是奧林匹斯山上的繆斯啊!”
接著,他們又一齊責怪公主,斥責她的任性與大膽:“女兒喲,那孩子與你無冤無仇,你怎麼能得罪這樣一位恩人?須知上天奪走多少,便要重新贈予多少,他既然不能說話,更不能聽話,神便重新贈予他這高超的才能,你又為何要偷走他的愛物?”
安忒亞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但內心仍然忿忿的不服氣,難免對“多洛斯”産生了怨恨之情。她心裡清楚,自己的天賦從沒有出過錯。
另一頭,謝凝研究了半天,總算把侍女準備的衣服套在了身上,他穿的也是基同,只是他的基同沒有垂到腳踝,長度剛好蓋過大腿。
……行吧,大腿就大腿,權當穿裙子,又不是穿不得。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速寫本不見了。
謝凝嚇得雙目圓睜,到處亂找,侍女與他打了半天手勢,把他領到大廳,失物複得,他才知道,原來是被國王的人拿走了。
這感覺,就跟被遠房親戚擅自看了瀏覽器的歷史記錄差不多……謝凝緊緊抱著速寫本,面色沉重地站了半天,瘋狂回想自己到底有沒有畫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應該沒有……吧?藝術!我這裡頭都是藝術!
就這樣,他稀裡糊塗地在這個名為“艾琉西斯”的都城住下了。
謝凝覺得,自己一定是燒了幾輩子的高香,才攢了一次性的好運氣。因為他後來比劃著問侍女,連蒙帶猜地得出了肯定的回答:漿果是有用的,它們真的救了一城人的性命,而這同時意味著,國王許諾的十件刺繡精美的衣袍,十頭公牛,十隻不知道幹什麼的青銅鍋,還有幾塊黃金,確確實實成了謝凝名下的財産。
現代社會,他還是個需要愁畢業去哪搬磚的大三生,到了這兒,謝凝倒是一飛沖天,資産養活十個奴僕都沒問題了。
當然,他住在神廟裡,衣食住行都不是問題,他也不會去買賣奴隸,他自己有手有腳,不用別人伺候。
謝凝一邊與神廟的祭司學習文字,一邊到處亂逛著畫畫。他最先畫的,就是這座宏偉典雅,不知道供奉著哪個神的神廟。祭司站在身後,先看他在珍貴的“銀紙”上,用漆黑纖細的墨筆打出淩亂的線條,還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可是,正如施展神跡一般,再橫著、斜著、豎著添上粗粗幾筆,神廟的輪廓就躍然紙上;再填上幾個黑色塊,幾扇細密的線條,縮小的神廟已經在紙上呼之欲出了。
祭司的眼珠子快要瞪出來,縱然他不是繆斯女神的信眾,依舊在心底喃喃地贊嘆、崇拜這技法,簡直像賦予了筆和紙靈魂一樣。
謝凝身為當事人,並不覺得有什麼好自豪驕傲的。
他使用的畫技,是數千年的流傳累積,不知有多少古今中外的大師畫豪,用盡畢生的心血總結出各式各樣的流派技法,然後再由優秀的教育家,提取出其中最精煉淺薄、適宜教學的結晶,呈現在他們這些學生面前,任其挑選、吸收。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要知道自己的斤兩。倘若因為旁人都看不到這透明的巨人,就將它的高度當成了你的高度——你又怎麼有臉,敢去承受這種重量的贊美與歌頌?
謝凝只把自己當成街頭賣藝的畫匠,他畫出圖樣,請木匠幫忙打製了一個簡略的畫架,每當他支起畫架,放上速寫本,便會有一大批人悄無聲息地圍上來,把路邊堵得水洩不通。
古代的娛樂比較有限,謝凝在街上一畫幾個小時,居然真的有很多民眾捨不得離開,一看也是幾個小時。
他還不會說這裡的語言,但是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回報這種程度的喜愛,謝凝就在街上贈畫。他的本子紙張太少,神廟總有許多泥板和草紙,他用草紙和炭筆,畫了許多速寫,分發給願意為他當模特的人。
人們拿了贈畫,往往欣喜若狂,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許多人在露天披散頭發,抓著胸口,狂歡吶喊著奔跑回家。但沒過幾天,祭司就求饒上門,猛打手勢,聲淚俱下地請他不要再送畫給別人了。
望著謝凝困惑的眼神,祭司惶恐不堪。
那種精妙到令人心生懼怕的畫作,和獻給雅典娜的金黃橄欖油,獻給阿爾忒彌斯的白雄獅皮,獻給狄俄尼索斯的初生葡萄酒一樣,都是唯有神祇才能享用的事物,地上的人類要得到它,便如嬰兒抓到豐饒的金盃,跛子騎著神駿的飛馬。懷著這樣不匹配的禮物,他實在擔憂神會因此大發雷霆,要知道,上一位偏向人類的古老神明,還是被關押在高加索山的普羅米修斯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就當是兩更合一!蛇蛇應該下章出場抓頭】
謝凝:在街上跑來跑去,灑畫 我是慷慨小畫家,我是慷慨小畫家!
所有人:歡呼,在身後哄搶,打算把畫帶到棺材裡去
祭司:哭了,跟在所有人身後,挨個把畫奪走 怎麼還搶啊,不要命啦!
謝凝:很生氣,在街上跑來跑去,繼續灑畫 我就灑,我畫得爛,我誰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