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點點頭:“請教。”
“請教,”人魚重複,“你向我請教。”
哈,毛毛,天真、無知、小腦袋空空。深淵裡的物種都明白,除非死亡是最好的結果,否則永遠不要對一條人魚祈求交易,因為他們享受在追逐中撕扯的樂趣,喜愛看到自詡智慧的獵物於垂死時掙紮……
“是的是的!”江眠使勁點頭,努力給雄性人魚展示出最好的小狗眼神,眉毛堆起,噘著嘴唇,烏黑眼眸水汪汪,“求你了?”
拉珀斯:“……”
人魚的尾巴僵住,思維同時宕機了一小會兒。直到他緩緩沉沒,水面淹過了下巴,他才眨眨眼,甩了甩尾巴,重新飄上來。
……這是什麼力量?
心口到指尖都酥酥麻麻,脊椎的鱗片不住伏動,他的鰭翼也開始急促地顫慄……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求你了?”見人魚呆愣,江眠再央求了一次,這次,他的語氣更柔軟,眼神更可憐,差不多要發出真正屬於小狗的嗚咽聲了,“拜託、拜託……”
拉珀斯的兩顆剛強心髒在胸腔內撲撲狂跳、交替回彈,人魚幾乎是驚慌地按住胸骨,嘶聲說:“……停止!”
江眠立刻閉緊嘴唇,肩膀也垮了下去,他沮喪地嘆了口氣。
“你不願意,對嗎?”
江眠揉了揉臉頰,很失落,但完全可以理解。換成是他,失去自由和尊嚴,關在這個囚牢裡,被人當成野獸,高高在上地來回觀察不說,還有更多強盜虎視眈眈地覬覦自己的血肉和基因……想來他也不會答應這個無禮的要求的。幫助敵人去了解自身文明的秘密,又憑什麼呢?
心血來潮的興奮被沖淡了,江眠坐直身體,愧疚地看著人魚。
“對不起,是我的想法太自私了,”江眠低聲說,“我很抱歉。”
拉珀斯皺著眉頭看他,神情很嚴肅:【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身體器官出了毛病。等離開這裡之後,我挖出來看看就好了。】
人魚的語言猶如曼妙的歌詠,拉珀斯的聲線更是低沉而澈淨,江眠權當他在安慰自己,只是羞澀地笑了笑。
“你可以向我請教,”出人意料的,拉珀斯放下手,居然同意了江眠的懇求,“只是,不同族群,有不同的字,我不是全會。然後,有條件。”
江眠大喜過望,整張臉都被瞬間點亮了:“什麼條件?請講!”
拉珀斯狡猾地笑了笑,露出一線森森鋒利的白牙:“不是現在,不是今晚。”
他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銳利的尖甲輕輕刮擦在脆硬的紙面上,發出喀喀的聲音,江眠急忙往後挪了挪,避免和他的碰觸。
人魚的動作一頓,喉間咕嚕滾動,發出不滿的抱怨。他抓過紙頁,指頭頑固地追著江眠的手,噠噠地輕戳了好幾下,把躲避不及的青年戳得哎喲叫喚。
江眠捂著發紅變燙的面板,小聲責備:“你……你真幼稚。”
拉珀斯撚了撚發軟的手指,耳鰭得意地撲扇,假裝沒聽見小人類的牢騷。他翻開紙張,閱覽著玄奧難言的圖樣,本該滲進紙纖維的水漬,就像接觸在玻璃表面上一樣滴滴滑落。
人魚慢慢眯起眼睛,戲謔不見了,溫情消退了,他看得愈久,周身的氣息就越不妙。
【這是王族的文字。】拉珀斯沉聲說。
他的面色冷漠異常,猶如無機質的大理石雕就,【殘缺不全,掐頭去尾……除了偷盜的行徑,再無其它流出的可能。】
江眠不安地觀察著人魚王嗣的反應,試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點端倪,但拉珀斯的眼珠紋絲不動、無懈可擊,彷彿一面冷酷堅硬的鐵鏡。
“你是怎麼得到的?”拉珀斯抬起眼睛,脊柱微弓,猩紅的舌尖快速竄過唇間,活像嘶嘶作響的蛇信。他漆黑的尖銳指甲緩緩嵌進紙面,第一次用對待獵物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人類。
“回答問題,人,”他的聲音如悶雷低沉滾動,“你是一個賊嗎?”
作者有話要說:
但願我們是一雙白鳥 全詩出自葉芝的詩歌《白鳥》。
江眠:嘗試小狗眼神 嗯,讓我來試試,看我能不能用這個要到點什麼……
拉珀斯:不知何故,在一千米外感應到了江眠正在做小狗的眼神,狂沖過來 嘿,看!這是全世界!你想要這個嗎?
江眠:嚇得奪路而逃,在逃跑時氣喘籲籲 不,看來我要再離遠一點!選定一個隱蔽的角落,沉吟 嗯,現在再來試試……
拉珀斯:不知何故,在三千米外感應到了江眠正在做小狗的眼神,再次狂沖過來 嘿,看!這是全世界加上一個我,你想要這些嗎?
江眠:嚇得大叫 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