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平日裡鄭都裡如義父這樣的攝政王都不會主動去過問茶事,他們何苦巴巴地改換了新品類,就這樣肯定能討得好處?即便是此品類早有了,他們想瞞下好私吞了,也並非難事。既已瞞了這許久了,為何今年又不瞞了?”
蕭尋章舌尖抵著下頜,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到謝懷禦身上逡巡,被看久了,謝懷禦簡直有些毛骨悚然,感覺那道視線好似在自己腦海中來回皴擦,他有些不太有把握了,問:“義父,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蕭尋章輕嘖一聲,收回眼神中的探究,說:“不,你說得很對。”他起身在謝懷禦的肩後拍了一下,說:“跟我走。”
謝懷禦眼中一亮,說:“你有頭緒了?”
“暫時還沒有。”蕭尋章說:“但我知道有人應當有。”
“誰?”
蕭尋章嘴角微勾:“你的先生——陶道常。”
宰相府少有貴客臨門,畢竟陶道常身為百官之首,即便是在朝中最艱難的那段時期,貴得過他去的也沒幾個。現下,蕭尋章來了,陶府的下人難得迎客不憊懶,甚至相當殷勤地引著攝政王及其義子小謝大人去了陶相的書房。
陶相書案上墨色鎮尺平整地壓著幾頁宣紙,紙頁上的字跡看似是隻起了個頭,方落了兩筆,就被突然登門的蕭尋章打斷了,不慎在行跡未成的筆畫下落了滴墨點。
蕭尋章鬆鬆垮垮地靠著坐榻,長腿伸直,忽略了榻下的腳凳,一副反客為主的作派,端的是將客座坐成了主位。
陶道常見他情狀,“哼”了一聲,別過頭去,負手對著窗欞。
先生還站著,謝懷禦自然是不敢坐的,走到陶相身側,恭敬地行了禮,道:“先生。”
陶道常應了,半晌等不出個下句,只能開口問謝懷禦:“你義父又來問什麼罪?”
“那怎麼敢?”蕭尋章語調懶散,聽著好似只是路過此地,漫不經心地來與其嘮個家常:“不過是有事請教罷了。”
陶道常說:“看著像來查抄相府的,來請教我府上賬目麼?”
蕭尋章輕笑,朝謝懷禦使了個眼色。謝懷禦心領神會,將來龍去脈都說與了陶相。
陶相聽得眉頭蹙起,最後謝懷禦向他請教根源何地時,他卻是在對蕭尋章說話:“貢茶大多都是奉了皇室的,你都不知,我怎會知曉?”
“陶相這可就妄自菲薄了。”蕭尋章話語仍淡淡的,說:“皇室血脈稀薄,年年哪分得完那麼些個茶葉,餘下來,首當要犒勞的,自然是陶相了。”
陶道常說:“那你喝了這麼些年,就沒喝出個根源來?”
謝懷禦藏在袖子下的手指不好意思地蜷了蜷——這些年王府的茶大多都是他喝的。
“我只是喝了這麼多年。”蕭尋章頓了頓,說:“而陶相可頗為擅長泡養紫砂壺哪!”
陶道常一愣,便聽蕭尋章繼續道:“紫砂産於江南,盛名於文客。其清不奪香,砂不掩色,正是用於盛紅茶的上上之選。紅花尚需綠葉配,陶相連對待為紅茶作襯的茶器都如此上心,那麼作為紅茶鼻祖的正山小種,陶相不可能不在意。”
陶道常啞然,他萬萬沒想到兩年前給學生的手禮,竟令他在如今漏了這麼大的破綻。事已至此,他已是萬萬推諉不得的了,惜字如金地說:“滇遠路有一種新茶,叫金駿眉,脫胎於早春正山小種嫩芽。”
蕭尋章與謝懷禦對視一眼,他頷首,向謝懷禦表示已足夠了,謝懷禦便又向陶道常行禮告退。
他二人告退後,陶臨雲走了進來,對陶道常說:“攝政王反應果然夠快。”
陶道常說:“不過同窗兩年,就令你如此看好,他養孩子的本事確實出人意料。”
陶臨雲溫和地笑笑,不說話。他話語間那點彎彎繞繞,總是瞞不過父親去。
“再過兩個月。”蕭尋章突然沒頭沒尾地說。
“什麼?”謝懷禦沒聽明白。
蕭尋章心裡算計著,說:“至多到七月,滇遠路定會報上一份害了洪澇,請求賑災的摺子。”
“義父如何知曉?”
“舊例。”蕭尋章拋下了這兩個字,便不再多言,自己徑直向前走了,留下謝懷禦獨自在原地推敲。
滇遠路既産得出金駿眉,為何年年向朝廷討要救濟糧餉?倘若欲從中牟利,又何必將其曝露於朝廷?正山小種確需嚴寒高濕不假,可連年澇災,百姓連衣食住行都是問題,怎會有心力與財力去研發出金駿眉?
謝懷禦驚疑一陣,倏地瞪大眼睛,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三司。”
瞞報茶種事小,謊報災□□大,不,不對,倘若連災情都是假的,那麼這些積攢了成年的茶司與災銀,滇遠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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